第290章 仙药2

    咒语的吟诵声慢慢停了, 只有源源不绝来回呼啸的风声。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拍打着杂物房里那间小小的窗子,杂物落了满地,压在羽落清和芜菁身上,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在杂物中蜷缩成一团。
    羽落清身体不断发冷, 脸色惨白无比,她此刻的心已经变成了一扇破旧的门扉,呼呼的冷风不断,从破开的破洞里灌进去,让她透骨生凉, 遍体生寒, 如坠冰窟。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这样?
    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问自己。
    每问一遍就更崩溃一次。
    曾经的江雨眠是多么威风啊,她是呼风唤雨的小太岁,月扶疏事事以她为先, 她被高高地供养着, 被妥帖地珍爱着, 她视珍宝如沙砾,藐视凡尘, 高高在上,不用讨好任何人, 不用苦心筹谋任何事,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念头, 稍稍表露出一丝意向,就无数人为她鞍前马后。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江雨眠被扔进药鼎里炼药了,那么下一个被扔进药鼎里的人会是谁?
    狭窄逼仄的杂物房里光线阴暗,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地板上泛着一阵冷冷的潮气,雪白色的浮光锦绸裙铺着地上,泛着水波粼粼的美丽光华。
    这是在她成为小太岁后,羽朝皇后特意给她送来的浮光缎,飘若浮云,轻若无物,可是此刻她蜷缩在地板上,忽然觉得这绸缎似乎被地上的潮气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穿在身上万分沉重,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宛如一个溺水的人,死死地抓着衣裳的前襟,拼命大口地呼吸着,一行又一行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心中也说不清是恨是悔。
    芜菁也在颤抖,她是一个很机灵的侍女,但现在也被吓得面无人色。
    主仆二人四肢冰凉,脸色苍白,对视时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恐和绝望,像照镜子一样。
    她们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蜷缩在那儿,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再传来了,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说不清过了多久,大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去,天空也放晴了,灿烂的阳光从那扇狭小的窗子洒进来,光束照在羽落清的脸上,洒进那双宝蓝色的眸子里。
    羽落清慢慢抬手捂住了眼睛,她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从一地乱七八糟的杂物里爬起来,费力地挪到窗边,透过那个窗纸上的小洞看向外面。
    小丹场上空无一人,只有那一尊青铜药鼎静静地矗立在高台上,天空碧蓝如洗,铺在小丹场上的青白色石砖被雨水洗得发白,远处天边挂着一道彩虹,一切是这样的安静宁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羽落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芜菁扶着她,哽咽道:“公主,我们要怎么办?”
    羽落清的左手死死地抓着前襟,嘴唇抖动半晌,吐出一个字:“逃。”
    丹室外面已经没有人了,羽落清和芜菁跌跌撞撞回到了观月小筑,进了房间之后立刻关起房门,开始收拾金银细软。
    先拿了一些可以熔掉的金银首饰,羽落清刚从匣子里翻出两个不常戴的金镯子,忽然有侍女站在门外通传:“小太岁,戚娘子来了。”
    听到小太岁这个称呼,羽落清一阵心悸,手里的几只金簪子坠在地上,她慌乱地转了一圈,戚海棠心思细腻,拒之不见会让人生疑,于是握紧拳头说道:“让戚娘子进来。”
    她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扑了点粉,让脸色不至于过于惨白被人看出异样来,不一会,戚海棠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轴画卷。
    羽落清看向她手里那个食盒,强颜欢笑:“今日送的又是什么药?”
    “是用七色海棠的叶片制成的药膳,不仅口味清甜,还十分滋补呢。”戚海棠笑眯眯的,羽落清看着她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睛,心里面翻江倒海。
    芜菁战战兢兢地接过食盒放在桌上,羽落清胃里作呕,没有立刻喝药,而是看向戚海棠手里的画卷:“怎么还拿了幅画,戚娘子也喜欢丹青吗?”
    戚海棠笑道:“我哪有那么风雅,这是去集市里随便买来的,说是玉京皇后的画像。”
    “宫廷里的画师为皇后作画并不稀奇,只是皇后的画像为什么会在民间流传起来?”
    戚海棠说道:“据说玉京皇后的一头金发灿若流金,画师在玉京那儿找不到这个颜色的颜料,就来了金月找,谁知路上遇到不长眼的匪徒,身上的行囊连同皇后的画像都被抢走了。”
    说着,戚海棠打开了手里的画卷。
    画卷上是一个身穿凤袍头戴凤冠的女子,容貌明艳美丽,身后是一树盛放的杏花,两相对比,竟不知人与花哪个更娇艳。
    这些临摹的民间画师有些本事,动作神态都十分传神,羽落清看着画卷中女子的脸庞,不禁微微一怔。
    一头金发,容貌明艳,这样的特征十分鲜明,羽落清立刻想起了在风生水起崖崖底遇到的那个年轻女郎,当时这个年轻女郎晕倒在玉摇光身边,一头漂亮的金棕色发丝铺在山洞里的黑色石头上,飘羽她扔出去之前还探了一下这个年轻女郎的鼻息,又掀开她的眼皮看了一眼。
    羽落清记得很清楚,那个年轻女郎不止头发是金棕色的,眼眸的颜色也十分特殊,比头发更浅一些,如品相上乘的淡色琥珀。
    画卷里的这个女子依旧是金棕色的发丝,只是颜料不够上乘,画不出那头金发的美丽光泽,但她的眼眸是棕褐色的,这也是大多数人的眼珠颜色,和羽落清看到过的不一样。
    但无论如何,根据相貌和她的头发,也足够让羽落清认出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女郎。
    真是想不到,这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女郎就是玉摇光心里的女子,羽落清面色复杂,心里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情绪。
    明明已经让飘羽把他丢了出去,在那样危机四伏,毒虫遍地,满是瘴气的崖底,这个女子明明该死去才是,怎么就好端端地活了呢?
    她是长得不错,但容貌也并不能艳压群芳,玉摇光那样挑剔的人,她怎么就入了玉摇光的眼,还让她做了皇后呢?
    她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重生后的每一件事都超出她的预计,越是向上努力攀爬,结果越是不如人意,到如今,希望落空,前功尽弃,满腔努力付诸东流。
    恨啊。
    等戚海棠走了,羽落清的手脚依旧是软的,芜菁把门一关,她便跌坐在地上掩面低泣。
    芜菁跪坐在她身边,也是一脸凄然。
    到了天黑,两人换了太监的衣裳,带着令牌和金银细软出了门,月扶疏给她的权力足够大,守卫听说是给小太岁办事,又拿了宫里的令牌,便恭恭敬敬地让她们出了皇宫大门。
    出了皇宫,芜菁便忍不住哭了起来:“公主,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羽落清也十分茫然,她抬头往上看,头上是一片黑沉沉的漆黑天空,低头往下看,脚下是一块块铺路的青石砖。
    此时已经是秋天了,夜里风大,她被风吹得发抖,只能运转身体里那些微薄的内力御寒,芜菁武功更好些,是地鬼境的武者,此刻倒不觉得冷,只是眼下的情景实在让人心生沮丧。
    还有那拿活人炼药的月扶疏,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主仆的手握在一起,一脸惨然地往前走,怕宫里的人找上来,两人都找偏僻人少的地方走,她们两个都会武功,脚力还算可以,路途中找了僻静的地方脱下太监的衣服换上了男装,又找炭粉抹黑了脸和胳膊,走了一夜后,来到了一片瓜地,地中间有个茅草屋子,两人见屋子没人,走进去睡了一晚。
    羽落清受了太多惊吓,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睡了一个时辰后就从噩梦中惊醒,看着低矮的茅草屋子发呆,她又觉得冷,下意识喊道:“芜菁。”
    茅草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她,羽落清愣了愣,从板子上坐起来往旁边一看。
    芜菁不见了。
    装着金银细软的包裹也不见了。
    羽落清终于崩溃了,她跑出茅草屋子,在瓜地里乱跑,一边跑一边喊:“芜菁,芜菁!你在哪?你回来!你回来啊!”
    瓜地里连个影子都没有,羽落清跌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她失魂落魄地在瓜地里乱走,心里空空的,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她迷茫地往前走,走过瓜地,前面是一个山坡,她爬上山坡又走了一段路,发现了一片屋舍。
    她又累又渴,浑身疲惫,就朝着那屋舍走过去,沿着墙根走到大门前,才发现这是一间规模很大的绣坊,透过夜色,她看向了朱漆大门上的牌匾。
    ——红玉绣坊。
    羽落清敲了好多下门都没人应,她蜷缩在门口,找了个挡风的位置坐着,外面的风越来越大,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似的,风里夹带着寒凉的雨滴,拍打在羽落清身上。
    下雨了,秋雨最寒凉。
    羽落清抱紧自己,意识在寒风中渐渐模糊。
    吱呀一声。
    朱漆大门打开了。
    一柄红伞伸出门外。
    羽落清眼神涣散地仰起头,伞面下,面容温婉的妇人正垂眸看她,梳着最常见的妇人发髻,只簪着几只素银簪子,握着伞柄的手掌十分修长洁白,面孔也是洁白的,眼角眉梢有些细纹,嘴唇红艳,穿着一身素衣。
    朦胧的视线里,羽落清看到这个妇人勾起红艳的嘴唇对她笑了笑,像一尊低眉垂目的女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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