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口村是个很雅致清幽的地方, 龙归云特意选了一处十分僻静的宅子。
宅子坐落在村子的边缘处,前后都有竹林遮挡,是个十分安静的地方。
窗子开着,竹叶的清香被一阵一阵的风送进来, 龙归云穿着一身黑衣坐在床榻上打坐, 绣着精致暗纹的衣摆从榻上垂下, 他双眸紧闭,薄唇微抿,明明闭着眼,却带着浓浓的冷厉气质,令人心生惧意, 不敢靠近。
徐杉嘴里叼着根草杆, 坐在竹子下乘凉,一旁坐着一个圆脸的侍卫,年纪看起来和徐杉差不多, 正拿着一把扇子给自己扇风。不是
这圆脸侍卫也姓徐, 名叫徐耳, 也是个天人境的高手,原本是皇帝身边的护卫, 后来龙归云突破天人境的时候受了一些暗伤,便被皇帝给了龙归云。
都是皇帝和太子身边的人, 两人在皇宫里也打过几次照面,徐杉对这人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人武学修为很深, 境界在他之上。
天人的耳力目力都是极好的,透过窗子,一眼就能看到坐在床榻上打坐的太子。
徐耳看了眼, 用扇子柄戳了一下徐杉的肩膀,徐杉叼着草叶看过去,就听徐耳小声说道:“殿下还惦记那个小宫女?”
想起那个小宫女,徐杉不禁愣了一下。
正走神的时候,徐耳又说道:“皇帝怕太子伤心,赏赐了不少女子,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石头人看了也得动心,太子怎的一个相中的都没有?”
徐杉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小声道:“身为太子,什么貌美的女子没见过,见多了,就觉得都长一个样子,无甚特殊之处,让人怎么喜欢?”
徐耳说道:“那是太子殿下太挑剔了,殿下从前修炼的内功心法被人篡改,硬生生凭借天赋和体质硬扛,竟然把那改的乱七八糟的功法给修成了,这天赋和逆天的强悍体质固然令人惊叹,可被篡改过的内功心法还是留下了许多隐患。”
他有些忧虑:“再加上殿下是纯阳体质,内忧外患叠加在一起,他此刻就如一锅不断沸腾的开水,要是再不找女人纾解,这锅水迟早得烧干了。”
“所以殿下最近脾气不好,徐耳天人多担待着点。”
徐耳笑得一团和气:“这还用你说。”
此前龙归云迟迟不能突破天人境,是因为功法被篡改的缘故。
皇后篡改功法的事情暴露后,龙归云修炼了正确的功法,停滞的境界这出现松动,这些年的日夜苦修终究没有辜负,一举突破天人境,成为了真正的天人。
成为天人后不久,他得了一颗极好的定容珠,可以保尸身千年不腐。
他拿着定容珠去了墓室,打开了小宫女的棺椁。
谁知那棺椁居然是空的!
别说龙归云暴怒,就连徐杉都气坏了。
皇室里的人还没死,这盗墓贼就来盗墓,这将皇室颜面置于何地?
将棺材里的金银珠宝洗劫一空也就算了,还将把小宫女的尸身带走。
龙归云一时间惊怒交加,心境大乱,在棺椁旁吐了口血,随后便气血上涌,经脉逆行,差点走火入魔。
幸好徐杉及时稳住了他的内力,但龙归云还是被暴走的内力伤了肺腑,落了点咳疾,时不时就会咳嗽两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从清晨到了正中午。
龙归云睁开双眸,露出一双黯绿色的竖瞳,刺眼的阳光下,瞳仁缩成了一根竖针,看着格外诡异。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走下床榻。
吃食早有侍从准备好了,鲫鱼豆腐汤,小鸡炖蘑菇,鸡蛋炒青椒,一盘当地居民晒的腊肉肠,还有加了红枣的竹筒饭和一盆用玉米面做成的菜团子。
徐杉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桌上那盆菜团子,下意识看了看龙归云。
龙归云眼神落在那盘菜团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又有一个侍卫走进来,拎着一只烤好的叫花鸡,擦着脸上的汗说道:”“这个地方不太方便,咱们来的晚了些,先前来了两百多个人的队伍,把好的宅子都占了,只剩下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
龙归云这次出门带了十二个人,除了徐杉和徐耳两个天人之外,其他人也是精通武学的高手,而且各有所长,有的精通医术,有的精通厨艺。
热腾腾的叫花鸡端上来,香气飘了一屋子,两只鸡腿当然先分给太子,其次是徐杉和徐耳两个天人。
龙归云出门喜欢轻装简行,不喜欢那些豪奢做派,算上他,这十三个人的队伍里一共有三个天人境强者,放在哪都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无人敢怠慢。
此刻却住在这个破旧的竹屋里,就算龙归云没说什么,其他人心里也不舒服。
龙归云淡淡说道:“这竹屋也不错,住着还算舒心。”
徐杉说道:“能让殿下舒心就好,晋升天人哪个不是扒层皮,殿下也不要急于赶路了,在这个地方好好养几天。”
徐耳笑眯眯地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殿下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龙归云吃了两口菜,问道:“两百多人的队伍,这些都是什么人?”
侍卫说道:“都是一堆老弱病残,我跟村民一打听,说一个个脸色惨白,年轻人的腿脚也不好,看起来病恹恹的,放眼望去,就那么几个身强体壮的人。”
龙归云说道:“再派两个人出去打探。”
这队伍里都是武学好手飞檐走壁,这种小事可谓是手到擒来,两个轻功高强的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又打听了一番,回来之后说道:“这是一群擅长织染刺绣的手艺人,要去西海的做工。”
坐在一旁的徐杉笑了一下:“西海的织染刺绣是六个王朝里最差的,本以为我们北阙就够粗犷的,谁知道西海那些东西,简直没眼看。”
那个圆脸天人说道:“以前西海皇室绣龙袍,从羽朝借走不少绣女呢。”
龙归云拿起一个菜团子。
他吃了一口,有些心不在焉。
另一间竹屋里,羽流萤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缓过来。
诡术师身弱,羽流萤这个体质,哪怕在诡术师里也是垫底的。
她全身酸痛,头昏脑胀,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这两天就喝点汤汤水水,全靠随身带的一包人参干和一些果脯蜜饯续命。
村民做了菜团子送了过来。
听到这小姑娘身体较弱,特意用精细的白面搀着玉米面做的。
羽流萤和送饭的阿婶道了谢,拿起菜团子咬了一口。
她嚼了两下,腮帮子有点酸,就把着菜团子放下,喝了口鲫鱼豆腐汤。
三花猫趴在她身边喵喵喵呜的叫:“除了吃饭喝水你都不下床的,这两天睡够了吗?”
羽流萤没骨头似的坐在椅子上,窗子半开着,一阵阵的竹叶清香被风吹了进来,她揉揉眼睛,有些困倦:“怎么也睡不够,怎么睡都不解乏,一想到过了几天还要继续赶路,心情就暗无天日,很想哭。”
三花猫的眼睛也湿润了:“不只是你,我们做猫的也这样。”
三花猫伸出白爪爪安慰她:“到了边境就要坐船,坐船会好很多,至少有地方可以睡觉了。”
羽流萤摇头:“海上航行那个颠簸劲儿,不是谁都能忍住的。”
“除了碧海潮生的玄武巨船,很少有船能达到那样大的规模,行驶在海上的小船和一片薄薄的叶子差不多,一会儿被浪头顶高,一会儿又被浪头抛下,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
三花猫说道:“我附魂在海鸥身上的时候,觉得还好啊。”
羽流萤说道:“我们的灵魂无拘无束,天地之间任我们遨游,身体却这样不争气,走两步路就气喘吁吁。”
她以前就很纤细,这一路长途跋涉又瘦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薄薄一片,一阵风过来都能吹跑。
为了恢复体力,羽流萤努力地吃掉了一个菜团子。
她受到了某种鼓励,信心满满的拿起了第二个,刚在菜团子上咬了一口,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吃不下了。
于是只好把啃了一口的菜团子放了回去。
过了会,那个阿婶过来收拾屋子,把饭菜端了下去,她经常在油灯下做针线活,光线昏暗,时日一长便伤了眼睛,看东西模糊不清,没发现盆里有个菜团子被咬了一小口。
这时候又有一个穿着黑色短打劲装的高个男子走了过来,身后背着剑,对阿婶说道:“我们那饭菜不够,阿婶能否再多做一些?”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她。
阿婶接过银子,喜笑颜开的应下了。
她又炒了两个菜,刚把菜盛进盘子里,又看见灶台上放的那一小盆菜团子。
这样的菜团子,乡里最瘦弱的丫头一口气也能吃五六个,那小姑娘只吃了一个,其他都没动过,精米面难得,乡村里没那么多规矩。
这姑娘食量小,后来的那批人饭量倒是大的吓人,村里最能吃的庄稼汉子都比不上他们。
阿婶索性就把这盆菜团子也送过去了。
习武的人饭量都大,别说男人,就是女人也能吃,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这帮人却只吃了个半饱,坐在桌子前眼巴巴的等着。
乡间人干活麻利,不一会儿就炒好菜送过来。
那个做叫花鸡的侍卫拿起一个菜团子,惊喜道:“居然是搀着白面的,还热乎着呢。”
龙归云也没吃饱,随手拿了个菜团子,正要咬下去,却发现这个菜团子居然被人咬了一小口。
圆润饱满的菜团子有个小小的豁口,居然还有几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