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看着季妄现在的样子，林晏书心底会莫名生出几分欣慰的感觉，甚至会觉得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对他放任不管，将他留在季盛阳那种人的身边。
    许是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季妄突然抬了抬眸，正好对上林晏书的视线，下意识地就勾了勾唇角。
    “师兄在看什么呢？ ”季妄明知故问地看着他。
    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林晏书早就掌握了季妄的性子，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避重就轻地问道：“合同审阅的怎么样了？”
    季妄倒是也没有非要刨根问底的打算，顺着答道：“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些细微的调整。”
    在电脑跟前坐了一上午也有些累了，季妄放下手里的鼠标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然后才朝着林晏书走了过去。
    外面的天气正好，阳光暖融融地照着，现在这段时间正是不冷不热适合踏青游玩的好季节，季妄蹲下身看着他提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我听说蔚然花田的郁金香开了。”
    林晏书笑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书，温声说道：“不太想。”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出门的人，除了一些必要的场合，大部分时间他都更愿意待在屋子里。
    偶尔觉得无聊了想要打发时间，他就会去旁边的房间里选一部自己喜欢的片子播放，安静地待上一下午。
    “嗯。”季妄点了下头，并不意外他的回答，看了一眼时间也不早了，便问道：“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通常情况下只要季妄在家的时候，家里的餐食都是由他来做，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做的饭菜林晏书总会比平时多吃两口。
    “都可以。”林晏书轻声说道，他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反正季妄总能做出符合他口味的饭菜。
    “好。”
    季妄笑着看了他一眼，那笑容让林晏书生出了几分自己是被宠着的错觉，明明他才是年长的那一个，但某些时刻季妄会让他觉得自己才是被照顾着的那一个。
    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在心里流动着，带着细微的暖意，父母去世以后让他拥有这种感觉的人也就只有沈淮序了。
    季妄在厨房里准备午餐，林晏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午间新闻。
    桌面上摆放着切好的水果盘，用掏空的哈密瓜雕刻成小兔子的样子来当作托盘，里面盛满了各种洗净的水果。
    林晏书看着不免有些好笑，季妄这是将他当作小朋友来哄吗？知道他不爱吃水果就想出这种方法来？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屏幕上弹出短信提示，林晏书瞟了一眼，看清发信人的的名字里去拿手机的动作一下子停滞了。
    记忆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他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一场风雪之中。
    “林晏书，我恨死你了。”
    “把哥哥还给我！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我早就让他不要靠近你了，他为了你放弃了自己原本的人生规划，现在连命都给你了，你拿什么偿还，你怎么还得起？”
    “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的。”……
    寂静的墓园里，身穿一袭黑裙的少女歇斯底里地质问着，胸口衣襟上别着的白色绢花格外刺眼，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尖锐无比的利刃刺进林晏书的心脏，痛的他无法呼吸。
    是呀！死的明明应该是他才对。
    如果是他的话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人难过了吧！
    他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十七岁的沈幼菱看自己的那个眼神。
    林晏书觉得自己像一个潜逃的罪人，永远也没有办法偿还。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才拿起手机屏幕点开了信息，心里已经做好了会被谩骂的准备。
    沈淮序刚走的那一年里，沈幼菱根本没办法接受从小到大最疼爱自己的哥哥不在了，总是会把自己的情绪全部发泄到林晏书的身上。
    会跑到他的办公室里闹上一通，基本上隔三差五就会发信息提醒他不要忘记沈淮序的死。
    他怎么可能会忘呢？
    后来日子久了，沈幼菱也就不再找他闹了，高中毕业以后她就被家里人送出国外留学去了。
    林晏书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有些出神，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沈幼菱：我回国了，方便的话出来见一面吧！
    林晏书看了一会儿，明明只是很短的一句话，他却反复确认了很多遍，生怕自己看错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打出一个好字。
    沈幼菱很快发过来见面的时间和地址，林晏书握住手机的指尖有些凉，那股寒意顺着血液爬遍全身。
    他好像又听见了风雪的怒吼声，裹挟着他永远也不能从那场悲剧里抽身。
    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悲凉的情绪，他突然觉得这两年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自欺欺人。
    他将季妄养在身边，那些所有自以为是的弥补都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上的陈年旧伤好过一点而已。
    “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季妄站在他跟前垂眸看着他问道，“叫你好几声了都没听见。”
    “嗯？”林晏书仰头看着他，目光有些怔愣，似乎还没太回过神来，“有事吗？”
    季妄笑了一下说道：“能有什么事啊，饭做好了，叫你吃饭呢。”
    察觉到林晏书脸上的神情不太对，季妄瞟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却也没有过问什么，只是推着人往餐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