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一剑斩蛟龙,一剑杀天阙
蛟龙腾云而至,惊起下方山林中不少飞鸟。
鸟群振翅,翅尖扫落松枝积雪,纷纷扬扬竟似下起梨雨。
谢未书驾着战车而来,他面容肃穆,眼神坚毅,即便此去悬天京所谋求的机缘,不归于这位谢家强人,他也甘之如饴。
世家兴衰,并非寄托于一人之身。
他那后辈谢无拘既然有了弥天的机缘,他自然要走上一遭,相助于他。
直至那云海之后,危峰裂罅出现在他眼前,百丈冰瀑倒悬如天女散落的璎珞,蒸腾的雾气直升上天,融于天上的云雾。
谢未书便在那云雾之上,看到了两个佩剑的人物。
那两人气息飘渺,正远远望着他坐下的战车。
谢未书仔细看去,却又见朦胧的雾气中仿佛蕴含着细碎的剑意,那剑意玄妙,却终究称不上强大。
又过去几息时间,蛟龙游走于云海,发出震天的蛟龙吟,驱散山涧的轻岚。
离得近了些,谢未书终究认出了那两人中的一人。
他皱起眉头,蛟龙拉动的战车也变得缓慢了许多。
“陈水君?”
谢未书神色威严,战车驶来,悬在虚空中,低头注视着那一片白云。
“先天境界……”
他皱起眉头,不知陈水君这般的修为,又如何能够站在云上。
恰在此时。
那站在云上的陈水君,却忽然开口。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半分情绪波动,却又清楚的落在谢未书耳畔。
“谢上卿,不如摆驾一叙?”
当陈水君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响起,谢未书不由有些惊讶。
那蛟龙人在咆哮,口中喷出气流便如同浪潮,席卷上下四方。
若换做其他先天一重的人物,恐怕已经被这般气魄所摄,又如何敢于神蕴传音。
而且……
“这陈水君与那李音希有些渊源,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若是换做其余的先天修士,甚至没有资格让谢未书停留。
可此时这陈水君却显出几分古怪来,让谢未书都不由驾驭蛟龙,停下战车。
他正要询问,却忽然又听陈水君抬头问道:“我与我儿执安在此专程等候谢上卿,乃为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想要询问上卿一件事,希望上卿能够为我父子二人解惑。”
执安?
“陈执安?”
谢未书背负双手,眼神微微眯起,望向另外一位少年。
那玄色衣袍的少年手指上仍然凝聚着一重剑意。
剑意颇为玄妙,直去九重,又化作细碎的剑气萦绕于虚空中。
刚才谢未书看到的剑气,便来自于这早已名动天下的陈执安,陈四甲。
“你便是陈执安?”谢未书神情不改,与方才一般无二,他眼中饶有兴致询问道:“你那两阕词早已名扬四海,即便是在龙溪府中,也极少有人不知你陈执安。”
“而且……我听说你杀了卢生玄,甚至还想要执印?”
谢未书居高临下注视着陈执安,眼神闪烁,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水君的声音却忽然再度传来。
“第一件事倒也简单,陈水君想要问一问谢上卿……那谢无拘,又如何知道了道果隐秘?”
原本注视着陈执安的谢未书,猛然皱眉,眼中杀机毕露,转头看向陈水君。
顷刻之间,他目光垂落的刹那,周遭的云气骤然散开,如同岩浆一般炽热的气息从他身上迸发出来,可怕的威压让不断落下的小雪都化为雨水。
那威压太过恐怖,竟然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至,就要冲毁一切。
可天上的大风依旧,瀑布仍然滔滔,云气依然横流。
当谢未书猛烈的气魄席卷而至,周遭虚空中忽然有剑气轻动。
这剑气似乎来自于大风,来自于大雨,来自于周遭的云气,也来自于下方的群山与瀑布,眨眼间便消弥了这沉重的威压。
谢未书眉头拧在一处。
他站在战车上,神蕴肆意流淌:“这剑阵是何人布下?陈水君,你寻了什么靠山?竟然敢这般轻易提及道果二字?”
陈水君仍然站在原处道:“大虞六姓之一的谢家拥有的已然太多了,天下矿山、无数药田、无数神通传承,甚至几处龙脉,几位造化。
如此家业,便是没有这一颗道果,又能如何?”
谢未书不去看陈水君,反而左右四顾,厚重的神蕴流转而出,遍布上下四方。
始终沉默的陈执安,甚至在这谢未书身后看到一道若有似无的身影,那身影高大,如同一座小山,令人油然生出敬畏之心。
那是神相。
玉阙修士与寻常修士最大的不同。
“陈水君,你也知晓了道果机缘,我虽不知今日与你相见究竟是巧合,还是凝聚这剑阵之人的筹谋。
你们……你们想要越过谢家,越过司远瞾,独吞道果?”
道果?
陈执安静默的听着,心中忽而有些不祥的猜测。
而陈水君听到谢未书的话,叹了一口气。
“道果珍贵,可对于很多人来说,还有比道果更加珍贵的东西。”
陈水君身上白衣飘然,他抬头仰望着那蛟龙战车之后的谢未书。
谢未书高高在上,又有如一位神明。
“谢上卿,十八年前我前去朝留县任县令一职时,你贵为吏部侍郎,为我递上印鉴与朝服。
如今时间一去十八载,故人又见,我却觉得你与十八年前大有不同。
十八年前,你尚且年轻……虽是世家人物,却并未变成世家那些魑魅魍魉。
可十八年之后的今日,你却以为这天下人都与谢家人物一般。”
陈水君徐徐低语,他抬眼看着谢未书,又问了一句:“上卿,你可愿告诉我,那谢无拘究竟因何得知道果隐秘?”
谢未书身后神相越发清晰了,那竟是一只五爪的蛟龙,比起真龙神相凶威更甚。
他凝视陈水君,忽而缓缓摇头:“陈水君,我不知你有何依仗,胆敢站在云端质问于我。
十八年前你不过只是一个九品小官,十八年之后,你甚至丢了官身。
不如这样……你来告诉我这剑阵是何人所布……无论是何人,无非是想要谋求那一颗道果罢了!”
“不如这样……无论隐藏在暗处的人答应了你什么,我谢家也都答应你。
你来等那道果成熟,你在那道果最为灿烂辉煌之际摘下那一枚道果,而我谢家,必将赠予你一场天大的机缘。
你觉得……如何?”
谢未书声音隆隆,却又被束缚在数百丈之地。
那蛟龙眼神中散出寒光,死死落在陈水君身上。龙涎滴落下来,滴入寒潭之中,令那寒潭逐渐沸腾。
陈水君问不出所问之事,眼神中多了些意兴阑珊。
他转过头去,看向陈执安。
“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获取修为,为了站在更高处而不择手段。
这般人其实已经算不上人了,若你真想成心中道义,有时候不能心软。”
陈执安深深点头。
陈水君握住腰间的黄雀风,平静的眼神中猛然生出波澜。
他仍然抬头道:“谢未书……你自龙溪府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了所谓道果,可是音希是我的妻子,是我儿的母亲。”
“既然你不愿意回答我第一个问题,索性便算了……”
他话语未落,谢未书眉头拧起,身后神相杀意四起。
而那蛟龙也就此咆哮,那一声龙吟仿佛雷霆炸裂,岩头的声浪裹挟着龙息,将岩壁间未化的钟乳石瞬间镀上青铜锈色。
便如同雷火炸开,云层都被这一声龙吟震出环状裂痕。
可怖的凶威有如实质,令陈执安神蕴震动,肉身如同被压上一座巨山。
就在陈执安心脏将要超出负荷,猛然跳动之际。
陈水君的声音悠然传来。
“聒噪。”
紧接着,是一道恐怖的剑芒绽放而出。
那剑芒自黄雀风而来。
当夹杂着风雨的剑光剖开云层时。
陈执安隐约听到几声蝉鸣,然后他便看到那裹挟着无比强大气魄的剑气蒸腾而上,斩碎周遭的元气,化作炽盛无比的光辉,便有如一轮烈日一般绽放开来。
这一剑太快了,快到早已有所准备的陈执安都根本不曾反应过来。
谢未书哪怕神相伟岸,却也同样如是。
所以当剑气腾飞,切入龙脊第七节,整座瀑布仿佛倒悬。
那蛟龙呜咽一声,龙鳞崩裂,漫天血光炸裂而起,化作腥风血雨。
“陈水君,你修成了四时蝉!”
谢未书神相轰鸣,惊怒交加。
那如同山岳一般的神相高悬,一种种神通悬空而至。
玄妙的神通真元烈烈,有拳意直刺云端,有神明擂鼓,甚至有一座天阙熠熠生辉,威临人间!
又有几种玄宝冉冉升起,各有不同,同时绽放宝物光辉。
这一尊天阙强者终于明了,眼前这先天一重的陈水君,竟然就是凝聚这剑阵的人物!
他斩出如此杀气凛冽的剑气,是想要杀他!
所以他一出手,便是底蕴尽出,
这恐怖的声威,与难以想象的威势都让陈执安大开眼界。
他有些猜不到……自己这父亲,究竟要如何应对如此可怕的强者。
“嗤!”
他思绪闪烁之际,听到一声宝剑出鞘的声音。
当宝剑离鞘的刹那,站在陈水君身旁的陈执安感知到些许寒气。
而那寒气之后,千丈云层骤然结冰,继而破碎开来。
银白色的剑光疾驰而去,周遭的群山,天空中的大风大雪,云流之下的瀑布寒潭几乎在一瞬间绽放出剑光来。
这些剑光炽盛无比,剑气掠过之处,空气在半空中凝成冰雹,周遭数里之地都被难以想象的寒气冰冻。
同样难以想象的雪浪夹杂着陈水君腰间那白色长剑绽放出来的剑气,直指涌向天上的谢未书。
剑气刹那而至。
周遭百万片雪同时静止了。
继而每一片雪,都变作一道道剑气,绽放出光辉,锁住谢未书的身影,也锁住谢未书身后那一道辉煌的神相。
这剑气,实在太过玄妙。
陈执安怔然之间,注视着这剑气划过。
然后又清晰的看到,无数的剑气自周遭迸发开来,无数的剑光悄无声息之间划过那谢未书的咽喉。
血色绽放,战车崩解。
方才还居高临下注视着他们的谢未书,竟然连同那神相彻彻底底被陈水君这一剑斩碎!
可怕的剑气仍然闪动在虚空中,冰冻了四野。
而那谢未书已经彻底生死,就连元神都被斩碎,临死之前,甚至无法惨叫一声。
陈执安站在原处,咽了咽口水,看向身旁的陈水君。
两把长剑出鞘又归鞘。
一剑斩蛟龙!
一剑杀天阙!
此时陈水君面色不改,神色不过只是萎顿罢了。
陈执安又转过头去,看向周遭。
方圆数里之地,几座山峰、几处林地、几座寒潭,乃至云下的瀑布,都已然彻底被冰封住。
那瀑布噼噼啪啪不断有响声传来。
直至十几息之后,随着一声轰鸣,才冲碎了冰晶,再复流水。
周遭的剑气甚至到了现在还没有消散,肆意飞舞,将天空中的雪都斩的越发细碎了。
陈执安眼神闪亮,敬佩的看着自己这老爹。
“原来我是强二代?”陈执安自言自语。
陈水君有气无力问道:“什么是强二代?”
“不提这些,一剑斩去天阙,爹,你成就造化了?”
陈水君盘膝坐下,摇头说道:“如今还是先天一重,现在已然是我的极限了,等到这云雾散去,你背着我多走一段,免得被他人发现。”
“先天一重斩天阙?”陈执安嘴角抽了抽,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笑容来,他抬手之间,手中多了一片树叶。
那树叶迎风便长,化为一叶小舟。
陈执安拿出三颗天丹扔给陈水君,又背起他,踏入那小舟中。
“我身上也是有宝贝的。”陈执安驾驭叶月舟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另一处云海中。
二人交谈的声音也随着风波而至。
“你方才说要麻烦那谢未书两件事情,一件是道果之事,第二件事情你却未曾明说,究竟是什么?”
“第二件事不需要说。”
“为何不需要?”
“因为第二件事,便是取他性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