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师兄

    太极殿内人声鼎沸,却在施元夕说出这番话后,骤然冷却了下来。
    因着前些时日朝中实在是尤其热闹,所以眼下朝堂内外的人都知晓,施元夕进入了兵部后,已经将改制火铳做了出来。
    这本就是极大的功劳,只是因为她如今身上并没有一官半职,而没能得到了相应的嘉赏。
    如此就算了,那魏家享受着荣华富贵的魏青染,上来便要乱点鸳鸯谱,给施元夕安上这么一门婚事。
    莫说是给她大堂兄当填房了,就算是她那个嫡亲的兄长魏青行还在,也不一定能与施元夕相配。
    只是魏家在这朝中行事向来都是如此,若不是绝对的魏家自己人,别说是论功行赏了,很大可能将功劳变成了身上的枷锁和镣铐,直接让人丢了性命。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魏家这般行事时,却怎么都没想到,施元夕今日,竟是半点都不惯着那魏青染。
    琼林宴这样的场合,魏青染坐在了魏太后的身边,在她说出这么一番荒谬的话以后,魏太后也并没有立即出声阻止,这里边的门道,旁人或许不太清楚,朝中之人,却都隐隐猜到了魏太后的意思。
    王恒之坐在了角落里,神色冷沉,与边上的李谓道:“……也不知道这事是魏青染的意思,还是魏家的意思。”
    李谓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近些时日,他父亲在朝中屡次遭到打压和弹劾,引导这些事情的人,就是魏家的官员。
    他如今还没能入仕,对许多事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憋闷之下,连话里都带了几分狠意:“他们行事不是一直如此吗?”
    “只要不符合顶上人的心意,便只能乖乖将位置腾出来。”
    王恒之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时间越久,魏家行事越发无所顾忌,李谓家中是这样,他家也是这样,如今就是连施元夕,都面临了两难的境地。
    说来,施元夕进入了兵部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魏昌宏除了刚开始拿她的父母来威胁过她,此后便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眼下突然来这么一出,也不是说施元夕就没价值了。
    恰恰相反。
    就是因为她身上有别人无法具备的价值,才会如此。
    别忘了,如今兵部尚书可是谢家的人,这小半个月以来,魏家和谢家的人在兵部的事情上打得不可开交。
    而施元夕手里握有的东西又实在是太过重要。
    这魏青染今日的一番话,谁能知晓是不是魏家授意为之?
    其背后的深意,无外乎就是在试探施元夕的态度罢了。
    按常理,施元夕应当如此前一样,表现得格外乖顺,不带任何的犹豫地将明面上的态度完全偏向于魏家。
    可她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会直接站出来,说要离开兵部。
    整个朝堂上的人都知道,目前改制火铳正在关键阶段,火铳是做好了,可空有火铳没有子弹,这东西就只是一个废铁罢了。
    这等重要时刻,施元夕却因为魏青染的一句话,直接要求回到了国子监。
    这番话说出口,不只是上首的魏太后和魏青染,连带着整个太极殿内的重要官员,都变了神色。
    谢郁维坐在了不远处,身侧的人就是顾安仲。
    听到施元夕的话以后,他们是同时抬起了头来。
    施元夕能在重重阻力下进入兵部,还能让魏家暂时动不了她,就绝不可能是个庸才。
    可她今日……
    “有些冲动了吧。”谢郁维身侧的其他官员小声道。
    他们说话时,还忍不住看了眼谢郁维的神色。
    说施元夕冲动,是联系到了四年前的那一桩婚事,到得如今,谁还不知道当初魏青染是怎么对待施元夕的。
    所以,施元夕是因为说话的人是魏青染,才会如此不顾后果,直接在魏太后面前说出了这样的话?
    谢郁维却道:“她行事自来冷静果决。”
    “绝无冲动一说。”
    他眼眸深邃,定定地看向了不远处的人。
    她今日释放出来的,可不只是对魏青染的话的反驳,更是一种信号。
    今时不同往日。
    施元夕当下可不只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小作坊了。
    她身后也有了千军万马。
    且朝中的动作再如何快,都不可能快过她的双管突击步枪。
    只是她一直以来都隐匿在了暗处,让魏家以为,她仍旧还是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揉搓利用,随意处置的弱女子。
    尤蔚跟周瑛达成一致,所代表的,是加上周瑛手中的暗卫在内,他们至少拥有了近三万人的兵马。
    乍一听,好像不足为奇,可方运所率领的京畿营大军,也不过才五万多人。
    边疆军队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尤蔚的两万七千大军,就是具备压迫力的。
    更别说,施元夕已经初步拟定了双管突击步枪的子弹。
    魏家屡次在她的底线上试探,当真以为她不会反抗。
    可从今日开始,施元夕还不只是要反抗。
    朝中这潭死水也沉静很久了,也该是时候出现第五方势力了。
    她要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上桌。
    上边的魏青染,是怎么都没能想到,施元夕居然会直接拿离开兵部的事情来威胁她姑母。
    她当下气恼非常,只恨不得立即叫人赏施元夕两个耳光。
    她不过拿捏着一个武器而已,这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不成?
    魏青染当即起身,她站在了那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施元夕,冷声道:“你这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
    “还是说,是对太后娘娘的旨意有所不满?”
    静。
    整个太极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施元夕不同以往的表现,让底下正同官员说话的魏昌宏,也止住了话头,他回过了头去,目光冷沉地看向了施元夕。
    这般重压之下,莫说是一个女子,换做了朝中的官员,只怕也会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魏家威势仍在,违逆太后旨意,就是抗旨不尊。
    想要将她治罪,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到得此时,施元夕也该冷静下来了吧?
    可在场之人万万没有想到,施元夕压根就不准备退让。
    她立下大功,手握弹药,如今还有逐渐可以与之抗衡的力量。
    她退让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施元夕冷声道:“是太后的旨意,还是你的意思?”
    “魏小姐,容我提醒你一句,这里是太极殿,是陛下亲赐的琼林宴。”
    “你又是个什么身份,轮得到你在这大殿上指手画脚,为有功之人指点婚事?!”
    啪嗒。
    王恒之手里的酒盏一个没拿稳,里边的酒液直接有一大半倾洒在了桌面上。
    一片狼藉中,他却猛地抬起头来,往施元夕那边看。
    在整个殿内诡异的安静中,他甚至能够听到身后国子监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人说话,可他们心底却都说着同一句话。
    那就是……
    施元夕是不是疯了。
    她居然在太后的面前,直接开口嘲讽魏青染!
    这等事情,不亚于在议事殿内,说皇帝儿子的不是啊!
    无数人惊诧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回过味来,真正品出了施元夕这番不同寻常的深意。
    徐京何静坐在了一旁,眼眸轻垂,静静地盯着面前那盏热茶。
    茶水之上,泛起了阵阵涟漪。
    暗潮汹涌。
    这段时间,朝中事务太多,施元夕人在兵部,又好像不在,每日里除了埋头研究火铳外,似乎在朝中也没什么存在感。
    然而,只有徐京何知晓,朝局乱成那样,谢、魏两家间关系彻底断绝,这中间所有的事,都是她施元夕在推波助澜。
    更为主要的是……
    他手底下的暗卫这些时日打探到了些许消息,青云寺里的那位,似乎离开了京城一段时间。
    那位淡出所有人的视线太久了,以至于包括谢郁维、魏昌宏在内的人,都没能想起这么一号人物。
    徐京何之所以会知晓,也是因为在施元夕此前一无所有时,曾隐隐察觉到了她的动向。
    而这种探知,在她与那位彻底搭上线后,就已经基本上断绝了,施元夕做事,向来都格外小心。
    这中间,施元夕隐匿得极好是一回事,也和青云寺里的那位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在此之前,只怕很多人都没意识到,那位手底下竟然有着不少能用的人,且她在这般情况下,还能隐忍了这么久,甚至将亲生儿子都留在了宫中,任由魏家把持着朝堂。
    藏匿太久,又蛰伏太深,加上一个不知深浅的施元夕,骤然浮出了水面后,怕是连整个京城的格局,都要发生剧烈动荡了。
    显然,施元夕的表现,也超出了魏太后和魏昌宏的预料。
    魏昌宏轻眯着眼睛,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起了这个施元夕。
    而座上的魏太后,则是面色冷沉,盯着施元夕静默不语。
    她的父母亲如今可都还掌握在魏家的手中,魏太后料定了她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可她今日的举动,确实诡异。
    甚至没给魏青染留下半分颜面。
    这等场合下,让魏青染下不来台,何尝不是在针对魏家。
    魏青染脸色难看至极,她死死地盯着施元夕,目光阴鸷,又夹杂着些许的不可置信。
    她不就是魏家手底下的一条狗吗?
    竟还敢冲着主人叫唤了?
    “你又是何等身份?”魏青染怒不可遏,声音高亢地道:“这里是太极殿,太后娘娘的面前,也能有你说话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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