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优的话……岂不是等同于二甲进士?”卢祭酒的话,在整个朝堂上都引发了轩然大波,有人惊讶至极,直接高声开口道。
何止。
卢祭酒面容复杂,寻常科举,能够达到了甲优地步的,必然能够进入最后的殿试。
当然,最后的一甲三人,还需得要看殿试的具体表现,可评分是板上钉钉的。
今日施元夕的评分,若是甲中亦或者是甲末的话,可能都还存在了些许的争议。
甲优,必定会是春闱前十名。
连他都忍不住感慨,若施元夕是个男子,此番正常参加科举,只怕未来是前途无量。
而今,在奉上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后,却是连兵部的大门都难以跨进。
与此同时,施元夕在府中,也同样收到了她春闱同考评分的消息。
这次的春闱同考,施元夕没有再刻意藏拙,就算没有北越突然发兵的事情,此番对于她而言,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可以让她在更短的时间内进入了甲三级。
而进入甲三级后,许多东西应付起来都不会再像是从前那么轻松。
往后的每一场考试,她都必须要打起了精神来全力以赴,才有通过的机会。
此时再想要藏拙,便很有可能聪明反被聪明误。
施元夕眼下想要做的事情,可担不起任何一次的失败,她如今想要走的这条路,也都是危险重重。
她赌不起这个可能性。
加之,从去年回到了京城到得如今,她入京也快要有一年的时间了。
虽说进国子监的时间还不足半年,但这么长的时间,关于她读书识字的事,她已经铺垫得够多。
而且接近一年的时间,也足够让此前与她相熟的所有人,确认了她还是原来的施元夕。
这等情况下,也可以逐步显露出来了。
最重要的是,她连改制火铳都能研制出来,有几分学识,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若她当真是个蠢人,还研制出来了这么强悍的武器,才显得格外奇怪吧。
这次春闱同考的评分,是施元夕认真对待的结果。
并且在考试结束的当下她就已经知道,她的算学必定会是满分,也就是全优。
其余学科也都在甲优上下浮动。
策论并不是很确定。
她此前虽说是刻意藏拙,但确实在策论一项上,她是较为弱势的。
可在国子监的这段时间,她对邱学正的课一直都很上心,私底下也没少找邱学正讨教问题。
不敢说是突飞猛进,但比起从前来,必然是有所进步的。
是以,此番策论也拿到了甲优评分,对施元夕来说,便是对这些时日的勤学苦读最好的安慰。
她日日书不离手,并非是在装腔作势,而是真正用心、刻苦的学了,学习不是其他的事,尤其是在国子监内,是不能有任何一刻的懈怠的。
好在,这评分也没有辜负了她。
而且,这次的时机真的太过重要了。
此前她在甲五级内的大考,还有甲四级的晋升考试上,都耗费了不少心力,又是自证清白,又是请周瑛帮忙,才得到了一个公正的评分。
比较起来,本次考试,她似乎并没有做些什么,却仍旧拿到了一个好成绩。
其主要原因便是在于,这次的考试,叫做春闱同考。
科举之前生出来的事,还不够多吗?
从主考官到出题人,俱是全都动荡了一回,最后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开的科举。
国子监所用的试题,与科举的一致。
并且,还是在科举没有放榜的时候。
也就是说,施元夕他们考试时,和春闱科考的时间差不多,绝不存在了舞弊的可能,且即便是试题流出,他们的整体流程也跟科考一样,是处在了一个禁闭的环境里。
没有一丝一毫接触到外界的可能,便绝没有作弊之说。
本次同考的阅卷,虽说也是由国子监进行,可这是科举试题。
国子监的学正们,可能会在其他方面对施元夕有所打压,却不敢在科举试题上找茬。
等到春闱放榜,科举试题的答案必定会在整个京中传播。
如若他们阅卷出现了异常,那是他们的错,还是科举阅卷之人的错?
本次科举阅卷的人,可都是名望极高的重臣!
这等情况下,施元夕清楚,不会有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刻意针对她。
她照常考,他们照常阅卷,就算是她的成绩超乎意料的高,也必定会将此事上报到了朝堂之上,而不是私底下否决她的成绩。
与她猜测的一般无二。
此刻的朝堂,因为她极高的评分,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一部分人,仍旧抱有怀疑,毕竟她入国子监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却能将科举试题考至甲优。
……那可是甲优啊,多少人勤学苦读一辈子,都难以考到的评分。
另外的人,则是什么情况都有,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嗤之以鼻,有人震撼。
王瑞平倒是没想到,这绕了一圈,事情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是礼部尚书,礼部统管整个大梁的科举。
施元夕这份由国子监出具的试卷评分,究竟能否经得起考量,也需要他这位礼部尚书来判定。
本来应该由此番春闱的主考官徐京何来判定的,但徐京何本人也是国子监内官员,为了避免惹来非议,交由王瑞平来评定是最合理的。
朝上吵吵嚷嚷,王瑞平从卢祭酒的手里接过试卷时,不由想到了昨日之事,一时又是感慨,又是情绪复杂。
他通过王恒之向施元夕传递了自己的意思,施元夕没有搭腔,他本以为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没表述清楚。
如今看来,施元夕只怕已经猜到了,这份试卷最后的评定,会落在了他的身上。
她不是不接腔,而是清楚地知道,在王瑞平给出一个合理并且公平的评定前,她不能跟王瑞平过多接触。
她和王恒之只是寻常的国子监同窗,王恒之还和这次无数参考的国子监生是同窗,这一点上,他们无需避讳。
可一旦跟王瑞平来往过密,那这事就变了味道。
他们是坦然,但在有心之人的眼里,这便是牵扯不清。
她不做任何的表现,恰恰给自己保留了这份纯粹的评定机会。
让王瑞平可以在朝上,和所有的礼部官员一起做出公平的决断。
施元夕的年纪,便能够想得如此全面,着实难得。
而当亲眼看到了那一份答卷后,王瑞平更是无话可说。
他仔细翻阅了数遍,才将这份答卷交给了旁边的两位礼部侍郎。
其中一位,还是施元夕的亲大伯。
施致远回避了,他不参与评定,但还是忍不住看了几眼施元夕的答卷,越看面上越是惊讶。
王瑞平便在此时道:“启禀皇上,春闱虽还没有放榜,但本次春闱试题的答案已出,目前看来,施元夕的答卷,大体上都与礼部出具的试题答案差不多。”
“而国子监内给出的评分,应当也是出入不大。”
除了策论一类,很多都是有着正确答案的,这个东西,礼部官员最近天天审阅,已经是熟悉非常了。
至于策论,这个东西每个批阅的人都会有不同的观点。
但不管观点悬殊再多,施元夕的文章紧扣题目,且观点新颖,就算是对她有着再多的偏见,基本评分点在那,最低也不会低于甲中。
施元夕有几项上乃是全优。
所以综合来看,仍旧是甲优评分。
满场哗然。
裴济西还有几分怔忪,没能回过神来。
谢郁维却已经反应过来,他抬头,与朝中隐匿的谢家官员对视了眼,对方得了他的信号,便直接上前一步。
在这喧闹的朝堂中,开口便道:“皇上,施元夕是国子监生,还有如此大才,便不该被就此埋没了才是。”
“臣以为,大局当前,当不拘泥于旧制,而是以边疆将士为先,还请皇上下令,命施元夕即刻入兵部,研制改制火铳及子弹。”
此言一出,朝上便立即安静了三分。
众多朝臣的目光,俱是都落在了那出言为施元夕争夺官位的官员身上。
此人明面上,一直都是中立一派,与朝中最为主要的三家,都无任何关系。
此刻开口,似乎当真是起了惜才之心。
魏昌宏却是冷笑:“你也知晓,此事违背旧制,还敢拿出来说?”
施元夕手里握着的,可是能够改变朝局的重武。
他们如今跳出来给她求得官位,所图实在是过分明显,且更加加重了魏昌宏对施元夕的怀疑。
谢郁维也实在是了解魏昌宏。
他猜忌心过重,越是如此,就越发不会重用施元夕。
但谢郁维不一样,他非但可以保证施元夕的安全,还能给到她想要的位置。
“那魏大人以为,该当如何?”这句话一出,朝上更是安静了三分。
谢郁维回头,看向了那始终游离在了人群之外的徐京何。
徐京何声色冷淡,面上更没什么情绪,他既没有出言帮助施元夕,也不像是其他人那般,沉浸在这个春闱同考的评分里,而是直指魏昌宏。
“是该继续放任北越集结大军,踏平我大梁河山,还是阻拦重武入战场,让留在了前线的将士,白白地去送死?”
满场死寂。
此前对于严广海所作所为,还处在争论阶段,到底是朝中官员忌惮魏昌宏的威势,不敢言语太过。
徐京何却是毫无保留,直接揭下了魏家的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