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阳光下,宫外一片寂静。
周遭的大臣皆是神色诧异,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莫说是他们了,连离她最近的施致远和卢祭酒二人,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你、你……”施致远看着她,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想说施元夕实在是胆大妄为,可她所说的这番话实在是太重了,都已经不是胆大二字可以形容得了的。
旁边的卢祭酒满脸严肃,他扫了下那盒子里的东西,光这么看着,这东西个头实在是小,半点都不像是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但他仍旧是道:“这里是天子门前,施元夕,你可清楚你自己在说些什么?若你所言名不副实,便是欺君之罪。”
他身为国子监的师长,有责任提醒施元夕。
然而这番话说完后,却见施元夕面不改色地道:“学生清楚。”
大梁各方面的发展其实都要优于北越,在这等情况下,大梁目前所掌握的,也不过是最初级的火铳。
施元夕虽然不了解北越的军事水平,但她回来这么久,已经初步了解了整个时代的制造工艺。
在这等制造工艺下,绝大部分国家都处于冷兵器时代。
大梁是,北越也是。
在冷兵器时代出现了热兵器,即便是最为基础的枪□□在军事运用方面上,也会成为碾压般的存在。
当然,她这次掏出来的东西,只是基础的枪支和子弹。
周瑛那边私底下进行研究的双管突击式步枪,并没有打算直接暴露。
可即便如此,也属于是武器史上的重大革新了。
众目睽睽之下,施元夕将那几枚子弹往前递了一下,缓声道:“此物是否真的具备极强的威力,一试便知。”
她用不着解释些什么 ,手里的火铳就能代替她说话。
魏昌宏派来的官员闻言,眼中已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他顾不得其他,便匆忙折返回到了宫中,将外边施元夕呈递子弹的事情,告知了魏昌宏。
就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那兵部侍郎已经向魏昌宏解释了此物的特殊之处。
钱侍郎甚至说:“下官斗胆猜测,施元夕的改制火铳,之所以会有这般大的威力,只怕绝大部分都是因为这特制的弹丸。”
目前改制火铳的大部分零件,他们都已经攻破了,而眼下的这个东西……只怕是再多给他几枚同样的、完整的弹丸,他也没办法做得完全一致。
此物制作难度实在是太高,而且东西这么小巧,制作起来会更加的麻烦。
可这番话说出口后,魏昌宏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施元夕说是将改制火铳献给了魏太后,却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魏昌宏怎么可能会高兴?
他面上噙着一抹冷笑,又听到了去宫外的官员回来禀报,当即起身,道:
“她既是这么说了,那便让她好好试试。”
底下的人见状,心头皆是一跳,当下不敢多言,跟随魏昌宏一起动身离开了宫中。
皇宫内戒备森严,施元夕手里的东西杀伤力极大,不宜拿到宫中试验,魏昌宏倒是想让施元夕去京畿营里试。
可她献东西时,朝中重要的臣子都在。
他将人带到了京畿营内,那些臣子必然是不从的。
这东西已经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魏家和京畿营此番就别想着藏私。
何况一旦施元夕所言属实,东西是要被送到了战场上的,届时便是魏昌宏出手阻拦,此物也必定会从朝中流出。
是以,综合考虑后,将试枪地点定在了皇家练武场。
大梁的皇家练武场,中间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周围有重兵把守。
魏昌宏还将那方运叫了过来,加上练武场的官兵在内,整个场中几乎称得上是严防死守了。
徐京何坐在了练武场的高台上,得知消息赶来的官员,都在这边落座。
这等场合下,他还将夏莱带了过来。
上次夏莱以运送尚方宝剑的名义,留在了京城之中,此后也没有离开。
这些时日,魏家已经在朝上弹劾他擅离职守。
其目的就是想要将他驱逐回江南去,以免在这边停留过久,出现什么意外。
弹劾已经捱了,调令却还没下。
没有真正拿到调令以前,夏莱就权当不知,自己该如何就如何。
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甚至马不停蹄地赶来凑热闹。
那魏家弹劾他的御史看见他出现后,一张脸都气得通红,夏莱毫不在意,甚至还冲着对方笑了笑。
直把对方气得七窍生烟,他才轻声问徐京何:“大人,不是说试验新弹丸吗?魏昌宏怎么叫来了这么多人?”
这三五步一个官兵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
徐京何声色冷淡,不带太多的情绪:“试用的是这般厉害的武器。”
“他也怕别人用他的头颅,来试弹丸。”
夏莱闻言,当即一怔。
他来之前只听说做出这等东西的,是个小娘子,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生猛。
平日里什么都不怕的汉子,这会也磕巴,好半晌才道:“这、这施小姐这么暴躁啊。”
换了旁人,徐京何未必会这么笃定。
可她是施元夕。
她连魏昌宏的亲生儿子都敢杀,还怕杀他魏昌宏?
这番话刚说出口,抬头就看见施元夕被人领进了练武场中。
她在场中站定的瞬间,果真回过了身来,往后边的高台上看了一眼。
可惜了,魏昌宏到底不是他那个蠢儿子,会轻易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这么远的距离,身边还有重兵把守。
想要一枪将他击毙,只有狙击枪可以做到。
越是如此,施元夕就越发想做那狙击枪了。
大梁没有现代那么优越的防御系统,更不存在高科技信息化的源头,也就是计算机网络,狙击枪如果一旦出现,还真的有些无敌。
当然了,以目前的制造工艺来说,连突击步枪都很难做出来,就更别说狙击枪了。
不过,若有机会,倒也不妨试一试嘛。
她颇觉遗憾地回过了头,看到了边上将士立在了不远处的靶子后,微顿。
东西是她一手设立的,这第一下当众试用,当然得要她亲自来。
不过,想要直接展示枪支威力,只打个靶子算是怎么回事?
施元夕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方运,缓声道:“方大人。”
方运快步行来,她当下便道:“还请方大人将面前的靶子,换成了人形靶。”
这要求倒是不难办到,方运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却又听她道:“除此以外,请在人形靶的身上,放上军中所用的盔甲。”
方运吃惊,当下猛地抬头看向了她。
但凡是常年带兵打仗的人都知道,这战场上最为重要的,甚至都不是武器,而是将士们身上所穿的甲胄。
在大梁及之前的许多朝代中,私藏武器都算不得是重罪,但私藏甲胄,一定会受到极大的处罚。
甲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施元夕的火铳试用,竟然要用到了甲胄。
当下,方运只觉得心头砰砰直跳,有种全身的血液都躁动了起来的亢奋感。
他不敢深想,忙不迭将施元夕的要求,传达到了高台之上。
在场的官员,在听到了给人形靶配备甲胄的需求后,呼吸都停滞了半拍。
对于许多文臣来说,一个武器究竟有多么强,其实都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
因为同是用作杀人的武器,火铳能杀人,那刀枪、弓箭、弩机也可以。
可能最大的差距,也就在于谁的使用更加便捷了。
可一旦加上了甲胄,这个意义就变了。
想当初,弩机刚刚被制作出来时,不就是因为其强悍的穿透能力,而引发了战场上的剧烈波动吗?
施元夕的改制火铳,难道会比这弩机的穿透力更强?
魏昌宏神色微变,对身边的人点了点头。
京畿营中很快送来了盔甲,按照施元夕的要求,将其放在了五十米开外,且用盔甲覆盖了靶子。
大梁甲胄,经过了许多次的改进,如今已经基本上可以抵挡得住普通的攻击的。
众目睽睽之下,施元夕戴上了她那特制的眼镜。
那把经由了她的手改造的火铳,此刻就握在了她的手中。
她打开枪支,动作无比熟稔地往里边填充着子弹。
这里有这么多的将士,施元夕非得要自己试用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她是个女子。
在常人的认知里,女子的力气普遍更小,是很难操作那种沉重的武器的。
而此刻的施元夕,却能轻而易举地单手填入子弹,单手射击。
当她扣下了扳机,放下了左手时。
无论是高台上还是底下的将士们,皆是屏气凝神,注意力格外地集中。
砰——
一声剧烈的枪响,火花迸射。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射出去的子弹直接将甲胄洞穿。
……不是单纯的将前边的盔甲穿透。
甲胄的射击便如同一件衣服,而面前的靶子,是在甲胄底下还有一层人形靶。
等同于三层。
施元夕的弹丸,直接将甲胄连同人形靶,一并洞穿!
满场哗然。
方运离得最近,是最能直观感受得到那弹丸巨大冲击力的人,此刻也不得不为这兵器强大的杀伤力所折服。
无需多言,这一刻的表现,就已经胜过了万语千言。
火铳顶端还在冒着烟,施元夕却没有直接停手,而是在一发射击后,再次将子弹上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