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孽,并不是指做了什么坏事,而是太后在为可怜的小孩子叹息!
古代的医疗水平不发达,不用说民间普通百姓家,只说宫里,不能生孩子有不能生孩子的苦,可千辛万苦生下孩子,却不能看着孩子长大,那更是一种锥心之痛。
在康熙朝,有荣妃接二连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四个幼子过世;在雍正朝,则有一个年贵妃重走前辈的旧路。
先帝独宠年妃,可是她三子一女,一个也没活下来。
太后有时候都会暗自庆幸,如果不得宠能换来她与弘历的母子平安,那么她宁愿永远受皇帝的冷落。
七阿哥可怜,他的母亲富察氏也是个可怜人,但愿她能坚韧些吧。
弘历是个事业心极重的皇帝,他的天地在朝堂上,即使七阿哥是他最看重的嫡子,但他能分给这个孩子的关注依然非常有限。
富察皇后居于内宅,整个后宫就是她的全部天地,而七阿哥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心力,孩子生病,她憔悴得最快。
陆薇每次看到她都在心里感慨不已。
真不公平啊。
孩子的父亲,真就像个挂名父亲,母亲的心是最痛的。
令嫔也为此事犯愁,“我有劝皇后娘娘振作,可这真不是别人一句两句话就行的。”
陆薇道:“是啊,只盼着七阿哥快点好起来。”
可是这次好了,下次呢,七阿哥看着太弱了。嘉妃的八阿哥比他小四个月出生,现在这位八阿哥白白胖胖的,看起来比七阿哥还大一圈。
最后令嫔叹道:“好好调养着吧,宫里这么多御医,总会有办法的。”
七阿哥的病延绵了快一个月,直到快过年终于有了好转。
但宫里已经在影影绰绰传言七阿哥活不过两岁了。
曾经七阿哥的出生让富察皇后的地位愈发稳固,但七阿哥的身子这么差,又让其他人重新看到了希望。
在子嗣上,纯贵妃与嘉妃都是嫔妃中的幸运儿。
她们的孩子到目前为止,平安健康,活泼泼地承欢膝下。
冬日天寒,纯贵妃多待在碧桐书院,她牵着四公主的手练习走路,嘉妃逗弄着躺在乳娘怀里的八阿哥。
想想皇后那边的兵荒马乱,她们这里愈发岁月静好。
嘉妃握着自家儿子的手,很有几分得意道:“我早就说过了,人是不能与天斗的,皇后非得逆天而行去求一个嫡子,到头来不过是白白伤心一场。”
纯贵妃则道:“大家都是做母亲的,但愿皇后能看开些吧。”
那么一个要强的皇后,无一不完美,可老天爷偏偏让她子嗣不顺,可能这就是命。纯贵妃想想自己娘家那些糟心事,倒觉得无足挂齿了。
只要皇后没有嫡子,日后她就不是没希望的。
她与嘉妃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她们都不是满洲人,在这清宫里处处被人压制,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只好把希望寄托给下一代,她们的儿子是真真正正的帝王之子!
两人现在共同的敌人是皇后,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毕竟皇上正值壮年,而皇子们年岁都还小。
……
陆薇以自己的感受来说,作为后宫打工人,皇后这个领导算是无可挑剔的,可形势总在变化,前朝后宫都一样。
七阿哥生的这场病让人看破了皇后母子的虚与弱,真让人无奈。
陆薇蹲在绿荫轩围着火炉烤板栗,春桃掀开了帘子,匆匆走进来,“娘娘,皇上来长春仙馆给太后请安了!”
陆薇“哦”了一声,继续用火钳拨弄炭盆里的栗子。
杏子催她:“您快拾掇拾掇去见皇上呀。”
最近一段时间,她对皇上蛮殷勤的,杏子、春桃都为她高兴。
这次陆薇就跟没劲儿一样,懒洋洋道:“外面太冷,不想去!”
她对乾小四这么热络,无非是故意同娴贵妃做对,娴贵妃惹她不爽,而且突破她的底线了,她肯定也要让娴贵妃不舒服。
赌一口气罢了。
可是现在陆薇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她与乾小四再这么兜兜搭搭,说不定明日她就得侍寝。
侍寝就算了,她是嫔妃,这都不算什么大事,要命的是怀孕生娃怎么办!
只看皇后从怀孕到生七阿哥这一路走来的艰难困苦,陆薇就一丁点想法都没有了。
再与乾小四继续好下去,陆薇都怕他认为自己对他情根深种,然后一不小心成了宠妃,一不小心就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生小娃娃。
吓死了,做噩梦都会吓醒的!
杏子与春桃两人一起劝她,好不容易上进些,不能半途而废啊。
陆薇:“不去,你俩再多说一个字,本月额外奖金全部取消!”
自家主子以前不奉承皇上的时候日子也过了,现在当然更过得下去,杏子与春桃非常识时务,立刻就不吭声了。
临近过年,弘历一边忙于朝堂,一边周旋于后宫,他倒没太关注陆薇,等他察觉到,已经连着三次在给太后请安时没有看到他了。
他于是随口就问了一声,“怎么没看到庆嫔?”
太后笑道:“这天太冷,她过来的时候不定。”
弘历道:“侍奉皇额娘怎么可以怕冷?”
太后嗔道:“皇上别这么说,她年轻轻的小姑娘,身子弱,风吹一下就病了,再说我这里也不是没人服侍,何必呢!”
弘历认为太后说的有道理。
娴贵妃在心里冷笑一声,是谁前段日子不顾严寒,天天在湖上练冰嬉?那时候怎么不怕冷啊。
但陆薇不在,对娴贵妃来说是好事,她伺机拿出一双皮靴,笑道:“皇上,我给您做了一双靴子。”
实在不是她非要把靴子拿到长春仙馆给皇帝,只是因为回到了圆明园,皇后、纯贵妃、嘉妃这三人可以侍寝了,娴贵妃的机会重新变得稀少。
弘历夸了一句,“这靴子不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实在不是他故意慢待娴贵妃,他真的不差嫔妃给他做的靴子,就在昨日,嘉妃还做了一双靴子给他。
李玉代替皇帝收下了靴子。
皇帝由靴子想到了陆薇给他做的皮手套,这冬天都快过去一大半了,他的皮手套怎么还没做完?
皇帝从长春仙馆出来就去了绿荫轩。
他制止了小太监的通传,径直进了屋子,就看见陆薇盘腿坐在炕上,怀里抱着小京巴,她手执木梳再给狗梳毛。
当陆薇觉得故意与娴贵妃作对没意思后,顺理成章失去了对皇帝的热情。
她对皇帝客气有礼,但那种有说有笑的俏皮就没有了。
皇帝是天底下对女人最自信的男人,他没觉得陆薇对他冷淡,只以为她身子不适。
毕竟这宫里的后妃常常没病,但就是身子不适,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
可能跟季节有关吧,冬天冷,待在屋子里久了,人的精气神就短了。
他问陆薇:“朕的皮手套呢?”
皮手套?陆薇差点都忘了。
只要她想找乐子,就有好多事要做,忙得很,哪有工夫做皮手套啊,更何况,她现在更没心思做了。
她只得道:“慢工出细活,还得再过些日子。”
弘历亮出娴贵妃给他做的那双皮靴,“你真够慢的,娴贵妃连皮靴都做完了。”
陆薇不以为意,“我技艺不精,确实比不上娴贵妃,不如连着皮手套也让娴贵妃一并做了。”
她发誓,这是她的真心话。
弘历被噎得无言,最后道:“朕不差一双皮手套。”
陆薇笑道:“那就好,我就不急了,慢慢做。”
弘历:“……”
蹲在角落里的李玉在心里哀叹:主子哎,您好端端地提娴贵妃做什么,这下子好了,只怕到了春天庆嫔的这双皮手套都做不完了。
皇帝离开了绿荫轩。
……
陆薇无波无澜,继续给狗狗梳毛。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稀客。
娴贵妃似乎是特意来绿荫轩探望她的。
陆薇与她现在几乎是撕破脸的状态,没必要陪笑脸。
娴贵妃的笑脸反而给的比较足,她看了看屋子服侍的宫人们,笑道:“不如让她们都下去,我与庆嫔妹妹说说话。”
陆薇无所谓,就让杏子她们都出去了。
她低着头给小雪扎辫子,待娴贵妃非常漫不经心。
娴贵妃今天的脾气格外好,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把小雪夸了一通。
陆薇瞥了她一眼,“娴贵妃到底想同我说什么?”
娴贵妃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前些日子我与妹妹之间有点误会,我们同在太后身边服侍,若是不睦,难免惹她老人家担心。”
陆薇笑起来,“哦,姐姐这是来负荆请罪的。”
娴贵妃面色一僵,继而笑道:“妹妹觉得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拎着茶壶,替陆薇斟了一倍茶,亲自捧着送到陆薇面前,“庆嫔妹妹喝了这杯茶,以前的误会就当烟消云散。”
多高傲的娴贵妃啊,陆薇觉得皇后都没她这么傲过,这难道就是出身老满洲家族的自带的傲气。
她腻烦透了。
娴贵妃不见得态度转变这么快吧,难道是七阿哥的身子弱,重新又给了她希望?
陆薇根本不看这杯茶,冷冷道:“娴贵妃的态度并不像是有求于人,我现在不渴,你自己喝吧。”
娴贵妃的脸色比炭还黑,半响她最终是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先前是我错待了妹妹,你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了。”
陆薇很不客气地说:“我从来都没跟你计较过,所以你别说这样话。至于这杯茶,我不会喝。日后在老佛爷面前我们相处和睦,在老佛爷看不到的地方,谁也不用装什么,你最好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