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嫔出马,一个顶两,陆薇与舒嫔这种连侍寝都没侍过的小白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皇帝已经忘了他刚才说要回他老娘那里的话,自自然然地上了怡嫔的船。
他不忘回头对陆、舒二人说:“朕去散散心,就不打扰你们钓鱼了。”
两人目送怡嫔划船带他离开。
船行了几米远,不知怡嫔说了些什么,皇帝大笑起来,怡嫔更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陆薇继续坐下来钓鱼,然而舒嫔的心态完全被破坏,心浮气躁,索性扔了鱼竿,一手托腮,静静地看着湖面。
怡嫔与皇帝的小船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
“我就从没见过怡嫔这样的女子!”舒嫔突然烦躁道。
陆薇回她,“那你现在见到了呀。”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见多了就好了。
舒嫔忍不住问:“你不生气?”
陆薇道:“我不生气啊,有什么好生气?”
真算下来这次也不算怡嫔截胡,皇帝就在这里,谁有本事谁上呗。
舒嫔鄙视道:“她不自重,下贱,像个歌伎一样勾引皇上。”
陆薇反问她,“你这么说,那么一个轻易能被歌伎勾引的皇帝又算什么?”
哦,皇帝是好皇帝,别人就是勾引人的贱人?
舒嫔语塞,恼恨之下口不择言,“我就是看不惯她,难怪我嬷嬷说汉人就是低贱狡诈,善于魅惑人。”
哎哎,这就不能做朋友了。
陆薇拎起鱼竿就走。
舒嫔奇怪道:“你怎么突然要走了呀?”
陆薇面无表情地说:“可我也是汉人,不配跟你这个高贵的满人一起钓鱼。”
舒嫔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说怡嫔,又不是说你,你一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怎么——”
陆薇打断她的话,“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皇上喜欢,怡嫔才会这样,你也会唱歌,也会划船,你也可以像怡嫔一样去博皇上的宠爱。”
说完她转身就走。
情急失态之下才会吐出真心话,高贵的满人依旧是高贵的满人,陆薇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找没趣了。
皇帝跟着怡嫔走了,陆薇无感,现在失去一个算是朋友的玩搭子,她真的有一点点难过。
杏子见她闷闷不乐,不知道怎么劝她,只能道:“陆贵人,等回去了奴婢去御膳茶房给您点菜,炒鳝丝,还有冰糖炖燕窝,怎么样?”
说到吃的,陆薇心情好点了,“还要一整只挂炉鸭子。”
挂炉鸭子就是现代的北京烤鸭。皇帝爱吃烤鸭,御膳茶房设有专门的挂炉局,新鲜出炉的果木烤鸭,配着卷饼葱丝大酱,还没吃上,光想着就让人开心。
回到绿荫轩,却见陈贵人也在,陆薇留她吃饭。
陈贵人笑道:“我来看看你,饭倒不用吃了,咱们说几句话,我就回宫了。”
时间这么紧张吗?陆薇只能给她装了几盒茶点路上吃,两人叙了寒暄,陈贵人就要告辞,“愉嫔还在等我呢。”
陆薇亲自送她出绿荫轩,看着她走远了。
杏子小声说:“这圆明园地方大得很,多少人都住得下,为什么?”
为什么皇上却不令愉嫔、陈贵人她们住下?
因今日是佛诞节,愉嫔、陈贵人专门从宫里赶来畅春园给太后请安,请过安了,就直接把人打发回宫了,多待一刻都不行。
漂亮的圆明园与她们毫无关系。
这两位潜邸出身,愉嫔还生有五阿哥,皇上冷情至此。
躺平过活熬资历,在乾小四的后宫似乎完全没用。不得宠的嫔妃就是一件旧家具,摆在紫禁城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腐烂生灰尘。
真的就是在紫禁城小小的四方天里熬日子,甚至连入住皇家别苑林的资格都没有。
乾小四就是这么现实的皇帝。
看着两人前辈同事的处境,陆薇突然迷茫了,不知前路该如何走。
御膳茶房送来了她的饭菜,挂炉鸭子简直不要太馋人,美食能慰藉人心,烦恼的时候就吃点好吃的吧。
……
怡嫔的一出“渔歌唱晚”,成功在佛诞节上突围而出,而她自己咸鱼翻身,重回嫔妃顶流行列,皇帝对她的喜欢更甚于往。
她的父母给皇室丢脸,那确实是她父母的错,但怡嫔只是一个深宫柔弱女子,她哪里知道父母做下的荒唐事?
她很无辜,她也是受害者,因为她肚子里的确实孩子没了呀。
皇帝不再因为她父母的事迁怒她,至此以后照常召她陪驾,人家小日子过得舒服着呢。
虽然她的父母仍旧被皇帝派人监管,但怡嫔一点都不担心,只要她还有皇帝的宠爱,一切都不是问题。
陆薇背靠太后的长春仙馆,暂时与怡嫔井水不犯河水。
怡嫔花样百出,力争上游,比绝大多数瞧不起汉女的满妃们争气,其实挺大快人心的。
可惜她与陆薇不对付,两人在外貌上有点撞类型了,而怡嫔这人也实在太小气。
但总的来说,在圆明园大家还是相安无事。
再说舒嫔,自陆薇与她闹掰了以后,两人就开始处于冷静期,互相不搭理。
陆薇算是少了个玩搭子,杏子等人碍于身份,总有太多避讳,终于等到魏常在给皇后做完了衣服袜子,她第一时间就来找陆薇,往大大的罗汉床上一躺,喟叹道:“还是躺着舒服呀。”
陆薇捏捏她的脊背,“好僵硬啊,你得找个会推拿的嬷嬷给你按一按。”
魏常在笑道:“不用,我睡一觉就好了。虽然累,但我高兴,皇后娘娘让我给皇上做一件里衣呢。”
真好,又往前进了一小步。
陆薇恭喜她,“总算你的辛苦没白费。”
魏常在道:“来圆明园后我还没好好逛逛呢,今日我先休息一日,等身子恢复些,明天我们出去逛。听说这些日子,你与舒嫔常出去逛,你还有哪处没逛到的地方,我们明天去。就你和我,不要舒嫔。”
舒嫔就是那种骄傲矜贵,自视甚高的满妃,可她也只是仗着出身好罢了,魏常在并不喜欢她。
陆薇干脆将她与舒嫔之间的事说了,然后摊手,“所以现在应该是绝交了。”
魏常在没有意外,“正常,她们家世代与皇家联姻,那种家世,只怕连皇后娘娘的出身都瞧不上,她看得起谁啊?只不过读了些书,平时就自以为是大家闺秀,有教养,不跟低等人计较罢了。一个怡嫔,反而勾动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最讽刺的是舒嫔读的是汉人的书,学的是汉人的礼,结果反过来认为汉人低贱,她也不怕自己打自己的脸。
陆薇叹气,“可是舒嫔以前分明不是这样子啊。”
那时候的舒嫔,刚进宫,眼里透着懵懂天真纯良,是个真正的小姑娘,这才一年多啊,宫廷生活对一个人的改变简直太大了。
魏常在笑道:“可能这才是她的本质呢,只是以前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觉。我在天地一家春见过一次舒嫔的姐姐纳兰夫人,那位夫人看着文气十足,其实可精明了,变着法子的在皇后娘娘那里为舒嫔做打算,姐姐如此,妹妹必然也不会差太多。”
好吧,到处都是聪明人。
陆薇现在觉得自己反而是个傻子,她以现代人的思维考虑问题,将人和事想得都太天真了。
满、汉的界限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亏她还想着与舒嫔是朋友呢。
物以类似,人以群分,这句话永远也不会错。
如此,就没什么好难过的了,大家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逢场作戏而已。
今日的舒嫔是这样,以后陆薇会遇到其他人,至少她不会再犯今次这样的错误了。
陆薇感叹道:“是我犯傻了。”
魏常在认真道:“你也是个聪明人,竟然难得有犯傻的时候
。你知道的,我家虽然几代人出身内务府,但我家祖上原本就是汉人,亲戚朋友也多以汉人为主,好在当今圣上倒不那么看中满汉,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她们觉得我们出身低贱,我们就更要争气,让她们必须抬着头仰视我们。
不甘于自己的处境,努力拼搏,一定要跨越阶级,改变自身以及家族的命运,怎么就不算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反封建呢。
陆薇对魏常在说:“我已经完全想通了。”
魏常在笑道:“以前都是你点拨我,这回算是我点拨了你,还不快谢谢我!”
陆薇笑道:“谢,肯定谢,请你吃大餐如何?”
自从跟太后混了,她的小金库日渐丰裕,除了一些必要的打赏,绝大多数花在了恩格尔系数的提高上,但她乐意!
魏常在点菜:“清蒸鸭子。”
陆薇笑话她,“我没那么小气啊,至少得燕窝炖鸭子吧。”
魏常在摇摇头,“够啦。宫里要用钱的地方不少,你也得省着点花,多存点钱以备万一。”
陆薇收了笑容,“你家里又来给你诉苦了?”
魏常在无奈道:“其实也不能怪他们。旗人入关后,生齿日繁,虽然说朝廷养着饿不死,但我父亲为人老实,在内务府混不开,连带着我兄弟们在内务府也没捞到什么差事,男人们在外又要交际应酬,花钱的地方多,我家现在是当铺的常客呢。”
疏不间亲,别人的家事陆薇不好多说,只道:“若是有余力,帮帮忙也行。但你也要考虑自己,没钱在这宫里寸步难行。”
就陆薇常去长春仙馆服侍太后,她有事没事也得打赏太后的宫人们;魏常在在皇后那里就更得如此了。
男人们,尤其还是旗人,再难也有限,只要不嫖不赌,不懒不馋,总归是比宫里的女人们日子好过的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