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陆薇自己说,皇帝不来看望她说不定她还好得快些。
现在莫名其妙的过来了,连提前通传都没有,她连装扮都来不及,只能匆匆擦了一把脸,披着头发见客。
年轻的女孩子没有施任何脂粉,皮肤仍然光洁柔亮,只除了因为生病,神色有些憔悴。
弘历拉陆薇到身边坐下,摸摸她的额头,“还有些烫啊。
”
陆薇现在身上没什么力气,无精打采道:“已经喝药了,但还没退烧。”
这可是连青霉素都没有的古代啊,陆薇很怕因为一场风寒就丢了小命,不管多苦的中药,她都毫不含糊,一口气喝干净。
“药效没那么快的,你还是去床上躺着吧。”
说话之间,弘历起身,一只手环在她的腰背上,另外一只手已经托住了她的双腿,轻轻松松抱起了她。
陆薇内心暴躁:啊啊啊没经过别人同意,怎么可以随便抱别人?!
“皇上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弘历就跟没听到她说话一样,往上掂了掂她,笑道:“你也太轻了!”
江南的女子精致美丽,玲珑剔透,但是她们偏偏又很脆弱,像七彩琉璃,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掉了,分外让人怜惜。
从前对纯妃、怡嫔即是如此,弘历现在对陆薇同样如此。
最难消受皇帝恩,陆薇只得任由他将自己放到床上,然后赶紧裹住了被子,只露出一个头,含蓄送客,“我有些困了。”
弘历隔着被子拍拍她的肩膀,“可能是药效上来了,睡吧。”
陆薇闭上眼睛装睡。
她身子本来就疲乏,渐渐睡意也就真的上来了,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喊“采薇。”
她猛地惊醒,迷茫地看着皇帝,他怎么还没走啊。
弘历的脸在她眼前放大,“你睡着了吗?”
陆薇平铺直叙,“睡着了,但是又被您叫醒了,您有什么事?”
弘历道:“晚上想吃什么,朕命御膳房做了给你送来?”
陆薇不客气地点菜,“挂炉鸭子,蜜制火腿、炒鳝丝,拌蟹肉,口蘑溜鱼片,虾丸菌菇汤,再加上一碟子白糖油糕,够啦!”
弘历笑道:“胃口不错,但朕都给你送过来,你能吃吗?”
吃了这些油腻的怕是要把胃给折腾坏了,指不定还得多病几天。
陆薇无奈,“我就是过个嘴瘾呀,真送来也不敢吃的。牛奶炖鸡蛋羹就可以了。”
多多补充蛋白质,身体才能好得快。
弘历答应了。
陆薇此刻眼皮都在打架了,还不忘问:“请示尊贵的皇帝陛下,可否批准我睡了?”
弘历笑起来,“准了。”
陆薇奉旨睡觉去也!
漂亮可爱的陆贵人,是个非常有趣小女子。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太小,身子太瘦弱,恐怕非长寿之相。
世上之事难以十全十美,弘历略带着些遗憾,离开了绿荫轩。
等到了晚上陆薇就收到御膳房专门送来的晚饭。
除了她点的牛奶炖鸡蛋羹,还有红稻米粥、鸡丝粥、藕粉糕、山药糕、燕窝三鲜汤,零零总总摆了一桌子。
杏子喜气洋洋,“皇上对您真好,他心里是有您的!”
他心里有老多人了。
陆薇把她的鸡蛋羹吃了,又吃了两块藕粉糕,其余的全部分给了绿荫轩服侍的宫女们。
谢主隆恩,今晚上大家都加餐了。
……
草长莺飞,拂堤柳醉,春天真乃圆明园最美的季节。
陆薇病好后,又可以到处转悠了。
除了皇帝的办公区域,与有主的院子去不得,其他地方都没问题。
但逛不完,真逛不完,一百多处山水园林,走马观花也得逛半年呀。
杭州有西湖,然而圆明园直接把西湖十景给照样搬过来了,平湖秋月、曲院风荷,一样一样的,这还不是稀奇的,单说陆薇竟然在圆明园发现了陶渊明的桃花源。
她与舒嫔两人乘坐小舟沿着玉溪而上,溪水两岸遍种桃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溪尽头竟然真有一个小山村。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隐居的武陵人,少了“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田园味儿。
但是!五百里桃林盛花期也很震憾啊,入目望去,仿佛置身粉色花海的世界!
连舒嫔这种满洲贵胄家里出来的女子也赞叹不已,“我家的园子在京城算好的了,但同这个简直不能比,若不是入宫,成了皇家的人,这辈子再难见此种美景。”
她诗兴大发,当即吟诵了几句。
陆薇建议道:“不如用纸笔记录,以传后世,为闺阁女子增光?”
舒嫔摇头,“《饮水词》你读过吧,可惜我这位叔祖父不到三十岁就去了;我还有一位姑祖母,也是个才女,留有一本绣余诗稿,偏偏十四岁就去了,因此我额娘认为文人忧思多,非长寿之兆,轻易不让我们作诗,我只是胡诌玩儿,当不得真。”
陆薇道:“这下子大清国少了一个才女。”
舒嫔嗔道:“你是打趣我吧,我哪敢称什么才女,连朱淑真的一半都不如呢。”
圆明园悠闲舒适的日子养着众人脾气都温和起来了,大家各自过各自的日子,美景当前,好像得不到皇帝的宠幸也不是那么难过的事。
舒嫔至今没得皇上宠幸,偶尔也有惆怅的时候,但她这回感叹:“若是一辈子住在这样的园子里,想来也没什么遗憾了。”
园子是好园子,人人都喜欢,也包括那位留在紫禁城坐月子的怡嫔。
月子一过完,怡嫔立刻向皇帝打报告申请要来圆明园。
弘历无不可,同意了她的请求。
得到皇帝允许后,怡嫔迫不及待当天就从宫里出发了。
随行的还有她的母亲范氏,范氏正好借着送女儿的名目见识一番圆明园。
怡嫔把圆明园当自家园子一般,故作谦虚,“其实就是大而已,论精巧,说不定还不如我们苏州的江南园林,里面有多景都是仿照西湖十景建的,等娘回苏州了,得空去杭州逛逛西湖,也算是逛了一半的圆明园。”
范氏“哎呦”一声,“我的女儿呀,你自己是住惯了圆明园,觉得神仙世界也不过如此。可娘哪见过呢?若是有机会小住几日,死也心甘情愿了。”
怡嫔笑道:“您又说这样的话,这有何难,等我找机会跟皇上说一说,保管事成。”
范氏叹道:“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现在小产了,我与爹也不好再留在京城,过几日大概就回苏州去了。”
怡嫔冷哼一声,“都怪爹找的道士不中用,一个个都是骗子,说我肯定会生儿子,结果却莫名其妙小产了,真可笑!”
范氏连忙道:“小声点,你自己信不过苏州的道士,我和你爹为了让你安心,在京城又重新找道士,两个道士都说你一定是生儿子的呀。”
怡嫔逼问到她娘脸上,“我儿子现在哪里?”
范氏安抚女儿,“你月份小,胎儿没坐稳,小产也是常见的事。就是娘生在你之前也流了一个孩子呢。宫里有最好的御医,你又年轻,皇上也宠你,不怕生不下孩子,咱们下一胎一定是个小阿哥啊。”
怡嫔怒道:“可那道士收了我们家六百两银子,得让他退回来!”
范氏也为此事烦着呢,道士不肯退钱,已经拉扯了几日了。
但这么对女儿说,怡嫔肯定会生气的,于是哄道:“退,肯定退!我们家现在是外戚,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骗我们家的银子。”
她百般小心哄着女儿,终于将怡嫔哄高兴了,送女儿到圆明园后,范氏无诏进不去,只能在外边逛了逛,便回了自己家。
怡嫔坐着轿子回自己在圆明园的居所,到达地方,下轿后才发现不对劲,“本宫住的明明是怡然居,为何送本宫来这韶华楼?”
引领的小太监小心翼翼道:“娴妃娘娘住了怡然居。”
怡嫔恼怒道,“本宫往年都住在怡然居的,因本宫封号中有‘怡’字,故而皇上特意赐本宫住怡然居,她娴妃凭什么占了本宫的地方!”
小太监将头埋得低低,“奴才不知道。”
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总不能现在
去让人家娴妃挪地方吧。
侍女劝道:“您累了一日,这会儿也该歇歇了。这会儿不用急,等见了皇上,他自会给您做主的。”
怡嫔对皇帝的宠爱倒很有信心,尤其是与娴妃相比。她今日过来圆明园,皇上等会儿肯定要来看望她。
这一路奔波,她得赶紧去沐浴更衣了,怎么样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迎接皇上。
怡嫔装扮得娇艳如花,含情脉脉等着皇上。
从酉时等到戌时,从戌时等到亥时,等着头昏眼花,昏昏欲睡,再等下去就快到半夜了。
侍女劝她去睡觉,她却问:“李宝英呢,没打听到皇上在哪儿吗?”
这圆明园太大了,不像紫禁城大家住的密集,宫女太监的关系网繁复,什么消息也都来得快。
李宝英实在没法子,只得道:“奴才不知。”
怡嫔骂了一句“真没用”,悻悻地去睡觉了。
韶华楼并不比怡然居什么,但怡嫔就是觉得住着处处不舒服,除了她自己带过来的宫女太监,其他伺候的人都是生面孔,往年那些旧奴们竟然一个都不见。
次日天蒙蒙亮,向来惫懒的她起了个大早,要去天地一家春给皇后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