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听梧被困在山谷里已经有整整三天了, 一进入抑灵域,他就被一股力量丢进了这个山谷里。
有一条银线一样的河流从谷地里蜿蜒穿过,四周生长着茂密的树木, 都十分高大, 以至于挡住了头顶的日光, 整个山谷里阴森森的, 水都被映成深沉的绿色,早晚的时候, 还有淡蓝色的迷雾在谷地上流动着。
叶听梧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了一通,发现自己应该不是简单的迷路,虽然等级从筑基期中期变成了炼气中期, 但这山谷又不大,这么多天, 光凭两条腿也该走出去了,不会留在这里打转。
他回忆起奇门遁甲中关于破除迷障的式法,不受眼前景物干扰,只一心按照心中的要诀前进, 果然在穿过一片岩壁后, 找到了山谷出口。
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的草地上, 生长着一大片奇异的植物,深绿色的叶片边缘带着蓝色的纹路, 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这都是掣雷草, 一种十分珍稀的灵草,而且看叶片特征,都是百年份的。叶听梧心中狂喜, 一边默念着“发了发了”,一边忙不迭地收集起这些掣雷草。
把行囊空着的地方装满还不够,叶听梧又把带到秘境里的各种衣物、用处不大的丹药等无关紧要的东西统统撇掉,挪出更多的空间来,直到再带不走多一根掣雷草才罢休。
临走的时候他还遗憾回望,要不是秘境里不能开启纳戒,他非把这片掣雷草薅的一干二净不可。
走出山谷很远后,叶听梧才发现一个问题,他好像把带的辟谷丹一起丢了。
肚子咕咕地叫着,胃里一阵阵绞痛,简直像有只手在到处拉扯似的,从来没饿过肚子的叶听梧这才发现,饥饿是种多折磨人的事。
他后悔起来,这几天他不是没撞上与他同在此处历练的仙门弟子,不过担心人家打他掣雷草的主意,远远的避开了,现在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周围荒无人烟,别说
人了,地上连草都没有几根。
实在饿的不行,叶听梧打了只飞过的鸟下来,急哄哄的拔了毛就放到火上烤起来。
等感觉鸟肉熟了,赶紧凑上去咬了一口。
呕!这肉怎么又酸又苦,根本下不去嘴。
早就想到没有什么像样的调味料,鸟肉必不可能好吃,却没想到这肉本身就难吃极了,纤维很粗,特别难嚼,再加上泛着酸臭味,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为了不出现堂堂玄清君弟子历练时被生生饿死的笑话,叶听梧捏着鼻子勉强吃了几口,感觉实在吃不下去了,立刻将烤鸟肉远远撇开,看都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没想到晚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很不舒服,尤其是胃里抽搐不止。叶听梧再也忍不住,跑到一边大吐特吐。
“叶听梧,你怎么了?”有个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上空传来。
叶听梧抬头一看,竟然是认识的人,大喜道:“好师侄女,竟然是你!”
与他搭话的少女转身就走,浑身都散发着就不该搭理他的无话可说。
“别别别!凌霜姐姐,你不能把我丢在这!”叶听梧赶紧追上去。
叶听梧出身赉侯山,是玄清君年纪最小的弟子,而凌霜师从昆吾宗,拜鸣玉仙子的首徒为师。
两人虽不同门也不同宗,可是鸣玉仙子和玄清君是修真界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有了这层关系,他们两个就是再亲不过的亲师叔侄!
不过叶听梧眼下有求于人,不敢再提这茬,连忙改口,厚颜无耻地喊人家姐姐。
“不许这样叫我。”凌霜脸色稍霁,细看叶听梧面色,发现他并没中毒,只是简单的脾胃不适。于是就要与他分别。
叶听梧忙道:“凌霜师姐,你那里有没有辟谷丹匀我一些?我饿了好几天,只吃了几块酸腐难吃的鸟肉,这会儿都吐出来了,实在是饿的难受。”
凌霜断然摇头:“此次前来抑灵域是为历练,带辟谷丹做什么?你怎么不把你师父一起带上?”
叶听梧以为自己之前的话惹凌霜不悦,凌霜才这样说,于是放软了语气说:“凌霜师姐,我不白拿你的辟谷丹,我知道一处山谷,附近有一片生长着许多百年掣雷草的草地,我带不走那么多,还剩下许多株,我把路线给你画出来,你自去寻就好了。”
一株百年份的掣雷草,不知道能换多少丹药中最低级的辟谷丹了,别说那里还有一大片,要不是两个人沾亲带故,叶听梧还不告诉她呢。
“百年份的掣雷草?”还是一大片一大片生长的?凌霜眼里七分怀疑,剩下三分也是将信将疑。
见她不信,叶听梧忙拿出一株掣雷草来。
凌霜把掣雷草拿在手里,先去看草根上的泥土,又把叶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最后下了定论:“你认错了,这是和掣雷草十分相似的迷蓝葵,掣雷草喜阳,生长在土壤松散干燥的高地,而你这棵迷蓝葵根部的泥土黏重湿润,又是在山谷附近采到的,你和我说起时我就觉得有问题。除此之外,百年掣雷草的每个叶片有三个叶尖,迷蓝葵则有五个。”
她把迷蓝葵靠近叶梗的两个小到十分不起眼的叶尖指给叶听梧看。
叶听梧傻眼了:“怎么会这样……”
他连忙把身上所有的掣雷草一股脑倒出来,经凌霜鉴定,全是只有观赏价值的迷蓝葵。
叶听梧一脸无助,他为了这些漂亮的杂草,丢了为秘境准备的随身物品,以至于沦落到饿肚子的地步,简直是蠢死了。
“如果我是你们门派的丹道长老,辨识草药这门课程,你就别想通过了。”
凌霜说完,看到叶听梧不适地按压着绞痛的胃,递给他一个拳头大小的果子,说道:“吃吧。”
凌霜没有骗叶听梧,这次进入秘境,她一粒辟谷丹都没带,连饿肚子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历练?
叶听梧接过果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肚子里这才舒服一点。他痛定思痛,反省起来:“是我学艺不精,一看见这么多掣雷草就被冲昏了头脑,才辨别不出真货和赝品的,这个教训我记住了。凌霜师姐,谢谢你的果子。”
“嗯。”凌霜淡淡点头,转头离去。
第二天,叶听梧赶路时又遇到了凌霜,两人往同一个方向去,他立刻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熟稔道:“凌霜师姐,你也往这边走,不如我们同行?”
怕凌霜厌恶他,叶听梧赶紧补上一句:“你要是想分开,随时都可以,我不会粘着你不放的。”
凌霜不置可否,只看了叶听梧一眼。叶听梧立刻会意跟上。
路过一条河,凌霜抓了一条鱼上来,叶听梧见状赶紧动手,又抓了两条来。
凌霜一边烤鱼一边说:“在野外打猎,没有盐巴的情况下,鱼肉的味道是最好的。”
不管是兔肉、鹿肉还是鸟肉,肉里的血放不干净,吃起来都会腥臭,又没有调味遮掩,格外难以入口。鱼肉就好很多,顶多是滋味平淡一些,略带一些土腥味而已。
叶听梧一边点头一边听讲。
凌霜又说:“你抓的那只鸟八成是食腐鸟,肉质腥臭不说,吃了还会上吐下泻。如果地面上实在没有猎物,抓体型小一点的鸟比较保险,它们是吃草籽的。”
叶听梧看她生起火,又学到了烤鱼的手法,原来不是把鱼直接沉进火里烤,而是放在火焰略上方的,难怪他的鸟肉外层烤得焦黑,里面有些还没熟。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都十分认真。叶听梧生在富商之家,从小养尊处优,拜师修仙也是顺风顺水,从未有过饥饿之忧,凌霜却是逃难的灾民,逃命的路上被师父捡回去的,两个人的生存能力当然是天壤之别。
同行了两天,凌霜觉得叶听梧学会了一些生存技能,应该不至于饿死了,打算和他分道扬镳。叶听梧听她说完遗憾道:“凌霜师姐,我现在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等你以后到赉侯山做客,我把我师尊的灵酒顺出来请你喝!”
凌霜:“不必了。”
她转头欲走,叶听梧突然又叫住她:“师姐,你看那边有个镇子,我请你去镇上吃一顿饭怎么样,就当报你的‘一果之恩’了。”
“你有钱?”
叶听梧从空荡荡的包袱皮里摸出一个银锭,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两块灵石。“在包裹边角里找到的。”银子要是不够的话,灵石也能当稀罕物抵钱。
去镇上吃一顿饭,总比将来他真偷了玄清君的酒要好。
凌霜一想到这,干脆道:“好,吃了这顿饭,我们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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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镇……”叶听梧看着牌匾上的镇名,奇怪道,“怎么起这么个死气沉沉的名字,一点都不昂扬向上。”
两个人走在暮云镇的街道上。小镇名字虽然带着暮气,街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冷清寥落,到处都热热闹闹,行人如织。
“这个镇子许多处和我家乡的建筑竟有八分相似。”叶听梧随口说道。
家乡……凌霜微怔,家乡的模样在她心中已经淡去了,只有背井离乡时遍地焦土的印象,每到一个地方短暂落脚,战火蔓延过来,又是同样的灰烬、凄惶、死里逃生,如今提到家乡,脑海中只余残垣断壁。
叶听梧沿路寻找酒楼,奇怪的是,一条街快走完,各种店铺都见到了,就是没有像样的酒楼。路边摊倒是有几个,可他好不容易请凌霜吃一次饭,就只吃摊位上的小吃。
就在这时,有个挑着满满一担柴的樵夫从对面而来,扭头避让另一侧的行人时不小心撞上了叶听梧,整个人重重一晃,几根木柴滚落。
“对不住啊小兄弟!”
“大哥你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道。
撞了一下而已,两个人连皮都没擦破,叶听梧帮忙捡起了脚边的木柴,那樵夫道了声谢就脚步声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