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盒冰淇淋都刮得干干净净, 雅克先试探地报了一个价格。
    出人意料的是，阿拉贝拉报的价格只有他的一半。西维尔干脆什么也没说。
    这是自暴自弃还是不自量力？
    南荼也重新确认了一下两个人的出价。
    阿拉贝拉说：“没错，就是这个价格。”
    雅克忍不住喜上眉梢, 他竟这么轻易的就拿下了冰淇淋的专卖权, 甚至只出了计划中的底价, 可见他注定要做这笔生意。
    “但是——我不要专卖权。”阿拉贝拉的话如平地惊雷。
    雅克觉得这个女船长疯了, 商人竟然不要专卖权？专卖权代表着独一无二的竞争优势。能从市场上获取更高利润。如果没有专卖权，就不可避免地要与其他商队进行价格战, 铺好的商路也要和人争抢。
    只听阿拉贝拉说：“在所有的船队中，只有‘晨曦之星’有能力把冰淇淋卖到大陆的另一头，有没有专卖权不都是一样的？我们出的价格, 只想体现出有意签订稳定供货契约的诚意。”
    雅克一时心乱如麻。对方不要专卖权，出的价就很有诱惑力了, 南荼完全可以继续和其他商队合作，收取多份报酬。而不是把专卖权卖给自己，只拿自己出的这份钱。
    正思考着对策，西维尔又唯恐世界不乱道：“我要退出冰淇淋专卖权的竞争, 我觉得奶油泡芙、焦糖布丁和舒芙蕾的竞争力都不弱于冰淇淋。我想购买这几种食物的售卖权, 等二位讨论完冰淇淋专卖权的去向后, 我再和南荼小姐单独商量。”
    这几个商人, 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雅克头上都流汗了。
    他还没吃过什么奶油泡芙、焦糖布丁和舒芙蕾，也不知道这几样甜品没法做到和冰淇淋一样的保质期, 不适合被商队运输贩卖, 只是被这一系列连环招打得晕头转向。
    这个小贵族家的年轻人什么时候吃过这些东西了？雅克从西维尔的话中听出端倪, 把视线转到桌子上，就是这几道他拒绝品尝的甜品？
    雅克挨个尝过，眼神却从一开始的兴奋变成了迷茫。
    看来她的计划达到了效果。南荼心中暗喜。
    今天的一切, 只为了让雅克明白，冰淇淋的专卖权在她这里的意义并没有那么重要。她随时都能拿出与冰淇淋带给人们的冲击相似的其他食物。
    雅克不可能把所有食物的专卖权都买下来。
    雅克蔫了。
    不过他不愧是有与家族决裂的魄力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重新评估价格，并与阿拉贝拉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最终雅克以六千金币的价格达成了与南荼的协议，南荼每月交付给雅克若干冰淇淋，雅克将其销售出去，关于交付冰淇淋的数量，要限制在南荼写在契约上的产能之内。
    另外，在六个月内，南荼不得将冰淇淋的销售权卖给任何一个商队，保证雅克商队的先期优势。
    两人签了魔法契约。光是这份契约本身就花费五十金币。这种金额的交易，不使用有魔力的契约两个人都不能安心，这笔钱省不了。名字落下后，契约在一阵光芒中分裂成一模一样的两份，有光点自契约中飘出飞进两人的身体内，代表这笔交易受商业之神的保护。
    雅克和南荼各自取了他们那份契约。
    这六千金币是雅克成为冰淇淋销售商和六个月独家权的费用，冰淇淋的价格是另算的。
    南荼现在还没有制作冰淇淋，雅克也不急着取货，他需要时间为冰淇淋造势，也得招募擅长冰系法术的职业者一同来取冰淇淋。
    于是两人约定好，下一次交付冰淇淋的时间在两周后。
    但今天雅克就要把这六千金币交给南荼。这么多钱他当然不会带在身上，要回去取。
    多了与雅克的合作，南荼在魔法位面的经营计划也要变一变了，原本她每两周参加一次施法者集市，每次摆摊两天。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干脆改成一个月参加一次，空下来的两天就为雅克制作他需要的冰淇淋。
    这虽然对那些排队购买南荼摊位食物的职业者们有点残忍，可是减轻了南荼的工作量。
    就这么定了。
    雅克回去取钱后，阿拉贝拉就提出要离开。她已经拿到了南荼做好的食物，这次来黑斗篷旅馆的唯一任务也完成了。如果雅克返回的时候见到阿拉贝拉还留在这，恐怕就要怀疑这个失败的竞争者和南荼的真实关系了。
    南荼送阿拉贝拉出门，回来看见西维尔翻开了南荼从维克多那里买的游记，看得津津有味。
    见南荼回来，他说：“我等雅克把钱送来再走。”反正提前打了预防针，雅克也只会以为他在和南荼谈其他甜品的生意。
    从南荼差点花高价买了废品短剑看来，她虽然在某些方面见识广博，却意外的缺少部分常识。金币不是够数就行了，成色、大小、不同金币之间的兑换比例都有说法。
    永远别想用不纯的金币糊弄一只龙。
    在等雅克送钱来的这段时间，两个人很是无聊，正好维克多送给南荼的游记有两本，一人一本打发起时间来。
    维克多的游记中，有一节专门讲巫妖。
    “说起来我接待的一位客人，就很符合游记上关于巫妖的描述。”南荼翻过一页，随口说道。
    西维尔迅速将南荼的话和他记忆中来过摊位的人比对了一番，点头道：“没错，他确实是巫妖。”
    南荼念着维克多游记上的内容：“‘巫妖不朽的亡灵之身是无法通过任何手段杀死的，除非你找到他的命匣所在。据说，有一个已经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巫妖，他的命匣就藏的很好，以至于多年来从没被仇敌找到过。’”
    “‘森林深处的有一口绿色的湖水，在夏日有五彩斑斓的晚霞映照下，湖水中心会出现一只巨鱼，那鱼的肚子里有一只牛，牛的肚子里有一只鹰，那巫妖的命匣就藏在鹰的心脏里。’”
    “这是真的吗？”南荼问西维尔。“那鱼肚子里的牛和鹰还活着吗？应该活着吧，不然集齐这些海陆空套娃也没有用了。这巫妖应该是打着水下的鱼被仇敌捉住，就让牛从陆上逃跑，牛再被抓住了就让鹰飞走的主意。可是它们怎么在其他生物的肚子里活下来呢……”
    她小声嘀咕，思考着各种可行性，好像她真有一个命匣要藏似的。
    西维尔笑着看她：“是假的。”
    南荼失望地哦了一声，一下把游记从眼前拿下来：“这记载也不准啊！”
    “巫妖藏命匣的方式没有那么复杂。”西维尔说：“有的巫妖会把命匣放在龙的宝藏里。我就收到过一个。”
    南荼来了兴趣：“他就不怕你一时兴起砸了命匣？龙的喜怒无常不是公认的吗？”
    “当然不会把‘我是命匣’几个字写在盒子上，”西维尔回忆道，“有这种打算的巫妖会在命匣上装饰一些宝石，不要太名贵也不能不值钱。不值钱会被丢掉，太贵重又会被经常把玩，只是中规中矩，就会被龙遗忘在潮水一样的宝物堆里，这样一来，龙反而成了他命匣的看守。”龙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生物，只要有人打这个命匣的主意，就会被视为觊觎龙的宝藏，承受龙的怒火。
    “好聪明的主意。”南荼赞叹道，“虽然冒了点险，不过仇人实在太多，不知道把命匣藏在哪里更安全，倒可以试试这个方法。可是你是怎么发现宝藏里藏了一个巫妖的命匣的？”
    西维尔说：“我的财宝太少了，每一个我都心中有数。”
    南荼不知道是该同情西维尔还是同情把命匣藏在西维尔那里的巫妖。
    她拿起维克多的游记，继续看下去，嘴里嘟囔道：“我想起来书上这个藏命匣的方法哪里熟悉了，这不是三套鸭的做法么……”
    这下轮到西维尔发问了：“三套鸭是什么？”
    南荼：“是一种菜式，将鸽子塞进野鸭肚子里，再把野鸭塞到家鸭肚子里，套叠在一起。”
    西维尔问出了和南荼刚才问过的问题：“那鸽子和野鸭还活着吗？”
    “为什么要鸽子和野鸭活着，这是道菜啊？！”南荼大为震惊。
    西维尔懵道：“我以为会像鸽子馅饼那样。”
    西维尔告诉南荼，贵族的宴席上经常有这道鸽子馅饼，在制作馅饼时，会把鸽子放在烤熟的面团里，当厨师切开馅饼的盖子时，鸽群就会从硕大的空心馅饼里飞出去，让宴会变得更加有趣。
    也有类似的菜品，里面装着的不拘泥于鸽子一种鸟，种类很多，叫做飞鸟派。
    作为一个厨师，南荼坚称鸽子馅饼应该归属于一类魔术和杂技表演，绝不属于菜品的范畴！
    她严肃地对西维尔：“三套鸭绝不是只用来哗众取宠的菜式，有机会我请你品尝。”
    得到南荼承诺的西维尔很高兴，冰蓝色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好。”
    ————
    一本游记都看了三分之一的章节，雅克才带着仆从姗姗来迟。
    这么短的时间，雅克果然来不及准备成色一致的金币，他带来的不仅有比较通用的米斯玛小金币，还有邻国铸造的金格德斯，比米斯玛小金币更大更沉，一枚按成色不同抵得上2.5到4个米斯玛小金币。
    南荼本以为收钱很简单，数一数甚至称一下就好了。
    结果现在要一个个鉴定换算。
    桌子上的甜品和装饰全部撤下去，倒上了一堆堆的金币。
    西维尔以“早点算完价格他好继续和南荼谈生意”为由加入了数钱的队伍。
    雅克一开始还不太看得上这个落魄贵族家的儿子，认为他愣头愣脑，对行商一窍不通，只有身份这一个好处。现在看到西维尔辨认金币成色，犀利地指出问题，才意识到他也是很有商人天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