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好,不皱眉了。
    沈玉娇道, 等阿娘想清楚了, 再来回答你这个问题。
    好。
    因着棣哥儿这一问, 沈玉娇这日失眠到半夜。
    这才回来第一日, 王氏就与棣哥儿说这些。
    虽不知具体说了什么, 但长辈对孩子的话术不外乎那一套,譬如你阿娘不要你了、你阿娘要和其他男人跑了、你以后没爹又没娘了很可怜的。
    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说这种话
    沈玉娇唇瓣紧抿了抿, 胸口一阵发闷。
    但棣哥儿今日这一问,的确将她问懵了。
    不是那种生气的、愤怒的、觉着荒谬的懵, 而是叫她茫然、迟疑、难以抉择的懵。
    倘若她是那等贞洁烈女,定会毫不犹豫地否认:怎么会, 我绝不改嫁。我会为你爹爹守一辈子, 将你好好养大,等你中进士, 娶媳妇、儿孙满堂,我这一生便也圆满了。
    这是大多数高门寡妇的选择。
    千千万万个王氏,用一生的坚守,化作节妇册上一个个美名,一座座高高耸立的牌坊。
    世人赞叹牌坊的高大,无人窥见牌坊后那一个个有血有肉、会悲会喜的女人。
    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沈玉娇原以为已经被磨灭了,如今才发现,只是被美好温情的岁月暂时掩住了。
    如今棣哥儿一句问,又将她深埋心底的那些离经叛道的糊涂想法都勾出来了。
    改嫁么?
    还是待在裴氏,安分守寡,将稚子养大成人?
    脑中一会儿想到王氏那双怨毒刻薄的眼,一会儿想到棣哥儿天真的脸,还有裴瑕那封放妻书,与谢无陵分别时他那炽热坚定的笑
    诸般种种,如一团理t不清剪不断的麻,弄得她心烦意乱。
    最后身体扛不住困意,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沈玉娇望着窗外明媚的春日阳光,眸光清明。
    孩子都说了,不急,慢慢想。
    她个当娘的,怎活得还不如一个孩子通透?
    何况当务之急,是眼前一堆琐事,至于其他,搁后再想吧。
    -
    沈玉娇在闻喜忙于正式丧仪时,谢无陵在长安城得了武安侯的爵位。
    除此之外,淳庆帝要给他赐婚,将皇后的妹妹嫁给他。
    被他拒了。
    淳庆帝又给他赐一处好府邸。
    谢无陵挥挥手,也拒了:臣此番来长安,除了送捷报,便是来领去岁陛下应诺的两成息。事情办完,臣也要回燕北了。
    不过陛下若真的想赏赐臣,大可将那府邸折价换成银钱,叫臣带回燕北另置套好宅子。
    这话将淳庆帝逗笑了。
    说来也奇怪,从前他很是看不上谢无陵这种油腔滑调的无赖性子。
    如今接触多了,渐渐发觉这人也挺有意思,有什么说什么,待在一块儿很放松,有种接地气的踏实。
    不像裴守真,像高高山巅一片冷月,山涧溪流一阵清风,雅则雅矣,但找不着,摸不透,猜着累。
    唉,裴守真。
    想到裴瑕,淳庆帝心下叹息,虽说先前有些不快,可人真的死了,又觉着可惜。
    不过这样死了,也算全了他一个流芳百世的忠臣美名
    不然淳庆帝也拿不准,日后君臣间的嫌隙越来越大,是否反目成仇,刀戈相向。
    -
    有了去岁克扣军费的前车之鉴,这一回淳庆帝再不敢欠燕北一毫铜板。
    三月底,春税银子从各州府送到长安,还没在户部衙门焐热,就成箱成箱送上燕北的马车。
    核算完利钱,谢无陵去紫宸殿与淳庆帝辞行。
    淳庆帝说了好些依依不舍的话。
    谢无陵低着头,耐着性子听了。
    待淳庆帝客套道:想来谢爱卿急着回燕州,那朕便也不多留了。
    谢无陵掀起眼皮:陛下就这样让臣走了?也不办个宫宴送一送?
    淳庆帝微怔。
    臣子追着皇帝开践行宴,还真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可这话从谢无陵嘴里说出来,竟还挺合理。
    毕竟这人一向胆子大、又不要脸。
    办,肯定要办个宴送一送。淳庆帝道。
    那就三日后吧?谢无陵道:三日后是个黄道吉日,最宜践行。
    淳庆帝无所谓,反正一个宫宴。
    且此次谢无陵在燕北立下的赫赫功绩,着实让他既欢喜,又有些敬畏。
    他知晓燕王有意将谢无陵培养成接班人,而他也需要一个年轻大将接替燕王,继续镇守北方。
    燕王叔是皇室中人,理所当然为司马家守天下。
    可谢无陵不是皇族中人,是以淳庆帝只能拿高官厚禄、客气礼待,叫他深感皇恩,心甘情愿为司马氏的天下卖命。
    存了笼络的心,三日后的践行宴办得格外隆重。
    皇亲国戚及朝堂三品以上的官员皆来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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