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烈不愿意去西川,有人却削尖了脑门往里面钻。
周岌率决锋都入川,受到了节度使薛能的赞赏。
黄巢在浙东与高骈缠斗,忠武军总算得了一些清闲。
陈玄烈也能抽身来到南天垛。
今年一直忙东忙西,,此地早已今非昔比,山口上修建起石墙,竖着六座箭楼。
山路也铺上了一层青石,上山下山都方便许多。
山上山下都种上了桑麻。
斥候来来往往,民夫将一车车粮食推送上去,山下荒地上,骁儿都和土团在烈日下训练……
忙碌中透着一股勃勃生机。
两年时间,南天垛从一介匪寨变成了小城。
木屋依着山脊而建,高低错落,还规划出了三个坊,收拾的干净整洁,坊间竟然还有酒肆、客栈、铁匠铺、皮货铺……
最里面还有一间私塾,不时传来朗朗读书声。
陈玄烈扫了一眼,大多是陈田两家子弟。
心中对绮如的能力再度刷新,经营之道与治理之道,原本就有很多相通之处。
她虽是女儿身,才干不在那些县令、刺史之下。
“秦宗权、王建皆被调走,奴家自作主张,抢回私盐生意。”绮如面色红润,越来越有山寨主母的气势。
“真乃吾之贤内助也!”陈玄烈哈哈一笑。
秦宗权、王建争了这么久的私盐,还是落入自己手中。
“奴家这段时日在鲁山开了铁矿,已经可以可以自己打造兵器盔甲农具,山上的男女青壮忙时为农,闲时打铁、烧瓷、织布,如今山中已经有九座寨子,藏民三万四千七百余众。”
绮如挺起高耸的胸脯,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之色,颇有后世职业丽人的风范,随后将一份写满各种数据的帖子递了过来。
陈玄烈直接看重点,土团七百三十二人,骁儿都九百五十七人,后面详细记录着盔甲、刀矛、剑盾、弓弩、牲畜战马的数量。
粮食已有十六万五千三百石!
如果日后陈玄烈能有所成就,绮如居功至伟!
“土团怎么才七百人?”陈玄烈记得以前动不动就能掏出一两千人。
绮如一五一十道:“公爹上山后,只要精锐,老弱病残都被裁去,虽只有七百人,却都是骁勇善战之辈,装备精良,剿灭附近山贼绰绰有余,闲暇时还能打猎,真遇上大战,山上男丁皆可为兵。”
“不错!”陈玄烈赞了一声。
这七百土团等于职业士兵,不事生产,只管征战。
山上人口本来就压力大,还要储备粮食,士卒不能太多。
三万四千民,养七百土团,九百骁儿都,差不多二十一人养一个兵,这个比例还算健康合理。
兵贵精不贵多,黄巢张口就是三十万、五十万大军,没见吓唬到谁,还动不动被万余官军按在地上摩擦。
“这几人是奴家招揽的落魄书生,多亏他们相助,方有今日之气相。”
这时代普通人的科举之路基本被堵死了,有才干之人要么从军,要么流落山野。
陈玄烈扫了一眼名单,没发现什么熟悉的名字,“山上不是还有其他八座寨子么,让他们分管民务。”
“奴家亦如是想,然须给一个名分。”绮如望了陈玄烈一眼。
“总不能封他们为县令吧?”
绮如掩嘴而笑,花枝乱颤,“叫寨主太匪气,不如叫寨令如何?”
这跟县令其实一个意思,汉魏时,很多县令,都是县名后面加一个令,主治理百姓、教化劝善、惩治奸恶、平治狱讼、处决等各类琐事。
陈玄烈顿时来了兴趣,现在摊子越铺越大,该给下面的都要给,不然留不住人,“治民叫寨令,治军叫什么?”
南天垛最大,有七八千人。
其他几个寨子也有两千到五千不等,散落在群山之中,道路比较远,一般都会有守军。
大唐落到今日田地,陈玄烈个人觉得跟节度使权力过大不无关系,军、政、财大权握于一人之手。
设置藩镇没有错,正因为中唐时期的设置了藩镇,一扫武周国势之颓靡,在河湟压制助了吐蕃,重夺西域,挺进中亚。
但错在将权力高度集中在一个人手中。
而且安禄山还一人掌握范阳、平卢、河东三镇,手握十五万精锐……
从历史的角度上看,分权是必然。
不管以后如何,现在搭个框架起来试试,总是好的。
不然以后摊子越来越大,再想改,就会触及某些人的利益,难度成倍增长。
绮如明眸转了转,“兵事乃将军所长,奴家想不出。”
陈玄烈知道她这是故意谦让,“叫……知寨如何?”
前世喜读三国、水浒,还是有些用处的。
“知寨,此名倒也贴切。”
“那就这么定了,寨令人选你定,知寨人选我来,咱们夫妻同心。”
堂中忽然安静下来。
陈玄烈察觉不对,一抬眼,发现绮如眼中泪光涌动,竟然因为一句“夫妻同心”而感动的不能自已。
以她的身世,估计一辈子就是士族门阀手中的玩物,然后等到黄巢攻入关中,命运更加凄惨。
陈玄烈拥她入怀,“难得有空闲,把婚事办了,不管你出身如何,都是我陈玄烈明媒正娶之妻!”
世道虽乱,也有不少好处,没有那么多的礼法约束。
“嗯……”绮如泪水划过笑脸,这一刻美的不可方物。
陈玄烈当夜就开始操办起婚礼来。
绮如却提议撮合山上的孤男寡女,很多人住在一起,却至今走个过场。
一起办了,也能热闹起来。
陈玄烈从其言,令人快马加鞭知会其他寨子中的头目,能敢来的尽量赶来,赶不过来也无妨。
不过陈玄烈还是要南天垛、长社两头跑。
拔山都是根本,不能疏离,长期不在,赵犨也会怀疑。
五日之后,南天垛上张灯结彩,很多男女也就头上插一朵野花而已,不过场面极其隆重,足有两千对之多。
陈奉先、田克荣成了所有人的长辈。
一对对的向二人奉茶,磕头,弄得两人坐的腰都直不起来,脸都笑歪了……
条件简陋,还要贮备粮食,所以没有酒,山上每个人也只能喝上一口肉汤,却依旧喜不自胜。
陈玄烈一阵感叹,这也算是苦中作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