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宗权两眼如锥子一般盯着陈玄烈,仿佛荒野中的饿狼。
前几日还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口口声声老乡老乡的,利益面前,立刻原形毕露,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陈玄烈一脸坦然的望着他,有底气不怕翻脸,对方才不敢轻易翻脸。
良久,秦宗权低声道:“实不相瞒,近日我等兄弟也缺钱使,若五郎有意,不如你我兄弟联手,占了这门生意如何?”
陈玄烈有种被群狼盯上的感觉。
这年头果然什么生意都不好做。
现在就看自己有没有实力守住这块肥肉,一个孙儒,倒也没什么,一个秦宗权,以自己现在的实力,也能对付,但孙儒加上秦宗权,再加上一旁虎视眈眈的鹿晏弘、王建,陈玄烈就要掂量掂量了。
“此地不是谈事的地方,容在下回去思量一番如何?”陈玄烈来了个缓兵之计。
秦宗权肯定也听到了什么风声,“那五郎就要尽快些,财帛动人心,盯着私盐之人不少。”
“秦兄放心。”陈玄烈辞别秦宗权,带着自己的人回到营地,立即喊来周庠。
仅他一人不够,又叫上了堂弟陈玄濬。
多个人商议多个办法。
过不多时,二人赶到。
陈玄烈将自己被人盯上之事说了出来。
周庠一脸惊讶,“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陈玄烈道:“今日看那孙儒与秦宗权神色,应该还不确定是我们做下的。”
“依小弟之见,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以私盐为诱饵挑起几方势力内斗。”陈玄濬虽然生的矮小瘦弱,但脑袋瓜子极其灵光。
“不错!”周庠连连称是。
这太像王建的行事风格了。
“如何应对?”陈玄烈不惧内斗,只是担心一旦斗起来,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财源断了。
周庠道:“以我们的实力,只怕吃不下全部私盐生意,如今既然被人盯上了,不如联合蔡州的那伙人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如今上将军退隐,周岌领兵北上,我们需要新盟友对抗王建和鹿宴弘。”
王建、鹿宴弘都是阉党一系。
张自勉退隐,杨复光在荆南防御草贼,崔安潜调任西川,周岌领兵北上,陈玄烈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势单力薄。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若新任忠武节度使是田令孜的人,那就是灭顶之灾了。
所以寻找一个新盟友是必然。
而眼前似乎只能选秦宗权……
陈州的赵犨不熟,人家也未必看得上自己。
“也罢,就让蔡贼去跟王建斗!”陈玄烈打定主意。
这块肥肉被这么多人盯着,想独吞已经不可能,与其成为众矢之的,还不如顶秦宗权上去跟王建过过招,以毒攻毒。
“蔡贼?”周庠愕然。
“不,蔡人。”陈玄烈赶紧改口。
周庠没太在意,“事不宜迟,属下这就去跟秦宗权商洽。”
“有劳先生走一遭。”
周庠走后,陈玄烈望着陈玄濬,这年头科举已经废了,读书没有出路,以他脑瓜子赋闲在家有些浪费,“送你去南天垛如何?”
陈玄濬脸上一喜,“但凭兄长吩咐。”
“那你今日准备准备,明日启程。”
“唯。”
世上最稳固的关系是利益捆绑,有秦宗权加入,效果立马不一样。
蔡州这帮人作风比较狂野,一次出动上千人,明火执仗,很多周庠拿不下的关卡,这帮人上去三下五除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年头兵荒马乱盗贼四起,他们这么干,反而省事了许多。
沿途州县、山贼、水匪只要一看到蔡州旗号,立马老老实实。
秦宗权这么招摇,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陈玄烈带着王劲锋、仇孝本等十几人,特意去劝秦宗权收敛一些,毕竟私盐是见不得光的生意,惹人眼红。
闷声发大财才是至理。
顺便确认一下利益分配,周庠谈的八二分账,秦宗权没点头,但也没拒绝。
“既然是自家兄弟,无需隐瞒,兄弟我手上五六千号兄弟,都指望这一口吃食,谁不让我们吃饭,我们就让谁活不下去!”秦宗权气势汹汹。
“五六千人马?”陈玄烈心中一惊。
这厮实力竟然如此雄厚,难怪如此嚣张。
看来自己发展的有些慢了。
眼前这位未来是敌是友还不好说。
陈玄烈忽然想起一事来,历史上秦宗权以盐腌尸体作为军粮,这盐不会就这么来的吧……
“五郎放心,你我兄弟他日定能做出一番大事出来!”秦宗权咧嘴大笑,露出一口黄牙,怎么看怎么瘆人。
他那种断子绝孙式的“大事”,陈玄烈还真不敢掺和。
“秦兄仗义!”陈玄烈满脸堆笑,恭维了一句。
就在这时,秦宗言带人闯了进来,“兄长,鹿宴弘、王建两日上奏崔节帅,说近日东都畿流民颇多,啸聚成贼,威胁许州,请求出兵讨。”
陈玄烈心中暗道来了。
这明显是挂羊头卖狗肉,借剿匪之名来对付秦宗权。
如此看来,鹿晏弘和王建尿一块儿去了。
两人都走的阉党路子,勾搭在一块儿也在情理之中。
“啪”的一声,秦宗权将木案掀飞,红着眼道:“那就痛痛快快做一场,让那贼王八鹿老六领教领教我们蔡人的厉害!”
“唰”的一声,周围蔡州人马拔出刀剑,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兄长稍安勿躁,小弟话没说完,崔节帅……没允准……”秦宗言尴尬道。
“他娘的,你能不能把话先说完?”秦宗权踹了亲弟弟一脚,“让五郎见笑了。”
“秦兄意气中人,谁人敢笑?”陈玄烈没把眼前这人当单纯的莽夫。
秦宗权目光一闪,“哈哈,五郎也是爽快人,那为兄就直言了,以后私盐生意,咱们对半分如何?”
“哦?”陈玄烈嘴角勾起笑意,暗道终于来了。
秦宗权弄这么大的阵仗,不就是给自己看的么?
这厮就像一头永远喂不饱的饿狼。
不过陈玄烈也不是吓大的。
“行不行,五郎给句痛快话。”秦宗衡在一旁面色不善道。
秦宗权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势大力沉,直接将秦宗衡踹翻在地,扑腾了几下才在旁人的搀扶下爬了起来,“五郎是你叫的么?叫五兄!”
陈玄烈脑中迅速翻过种种念头,私盐你能做,别人也能做,这个财源并不牢固,王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少不了恶斗。
若是如此,就没精力经营汝州了。
而且以后黄巢杀回,尸山血海,私盐还能卖给谁?
“五五我们太吃亏了,既然秦兄开口,兄弟我也不能不给面子,我七你三。”陈玄烈起身,平静的望着他。
不能什么都按他说的来,不然后患无穷。
饿狼是永远喂不饱的。
这年头什么都要用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