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好我们自己的事即可,田叔看紧一些,至少我们踏白军不能生乱。”陈玄烈平静道。
黄巢再乱,忠武军返回家乡又要推迟了。
以崔安潜的性子,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现在张自勉去了,军中最大的阻力也就没了。
“我等几个老弟兄眼皮都不敢眨一下,五郎放心!”
“啪”的一声,田克容大手往胸口上一拍。
“有劳田叔。”陈玄烈庆幸生在一个还算强大宗族之中。
形势一日一变。
天平军作乱,其他诸军一看形势不妙,纷纷后退,生怕殃及自己。
围困黄巢的大网名存实亡,唐军内部的稀烂也暴露在黄巢面前。
甚至隐隐有消息传来,天平军与黄巢联手了。
草贼大多出自曹濮二州,全是天平军辖地,与天平军沆瀣一气并不奇怪。
这年头兵和贼其实并无太大区别……
一场春雨在中军大帐外浠沥沥的下着。
“禀节帅,草贼向东南退走!”斥候仿佛泥人,全身湿透,半跪在地禀报。
没了张自勉,崔安潜脸上的疲惫多了几分。
“退走?”杨复光眉头深锁,额头皱纹拧成一个“川”字。
黄巢既然退走,说明并没有与天平军勾结,形势没到最坏的局面。
不过,现在谁也阻止不了黄巢逃窜了。
而且东南是钱粮重地淮南……黄巢去了那里,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天平军急报,淄州刺史曹全晸率骑兵突袭天平军,斩赵审达、王全干等作乱者两千余众,天平军平定!”第二波斥候来报。
杨复光脸上一喜,“天佑大唐,天佑大唐!”
难怪黄巢要退走,应该是事前收到了消息。
山东是他的地盘,消息比崔安潜、杨复光灵光多了。
大唐算是又渡过了一次危机。
陈玄烈发现忠于朝廷的能臣干将不少,总是能在关键时候冒出来。
当年的安史之乱,有李泌、郭子仪、李光弼,二帝四王之乱有李晟、李抱真,淮西之乱有李愬……
这也印证了陈玄烈心中的想法,大唐还有一口气吊着,不可太锋芒毕露。
此次天平军平乱,看似简单,实则需要极高的决断力。
曹全晸仅凭这一手,就足以列于名将之列,不然天平军乱起来,山东将重现当年李师道之乱。
眼下黄巢转战东南,已经没忠武军什么事了。
留在义成已经没有意义,万余大军每天吃喝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崔安潜下令准备回军。
而黄巢一脱离包围圈后,重新举起了叛旗,一路烧杀,裹挟青壮南下。
几日后,朝廷诏令至,令诸军各回本镇,草贼大军自有淮南节度使高骈对付。
“回乡!”
沿途士卒欢声笑语。
陈玄烈也轻松了不少,整天待在军营之中,长期压抑,人会性情大变。
不过自从与张自勉一番谈论之后,陈玄烈一直思索着出路。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整日这么如牛马一般被驱使,他日必会如牛马一般被宰杀。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忠武牙将牙校,哪一个不是在思索着退路?
王建跪舔田令孜,孙儒暗中搞事,秦宗权也没闲着,到处拉帮结派,连鹿晏弘都在千方百计巴结卢家。
很多时候,清流其实还不如宦党。
五姓七望压根儿就看不上武夫,过河拆桥,用完就弃,反而宦党不计出身,比较讲诚信,说一不二。
所以天下才会有这么多人跟着宦党。
不过陈玄烈得罪了田令孜,宦党这条路走不通,清流靠不住,所以只能靠自己。
需要找到一块安身立命之地深耕,为即将到来的大乱作准备。
许州、蔡州、陈州?
陈玄烈骑在马上苦苦思索。
许州牛人太多,根本没自己的机会,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陈州、蔡州都有地头蛇,自己又不是强龙……
陈玄烈翻开牛皮舆图,许州北面是义成军,东面的宣武,南面是山南东道,西北面是东都,似乎都没有什么空隙。
忽然,陈玄烈目光落到一处——汝州!
汝州挨着许州,一水之隔。
更妙的是,草贼在此大破官军,杀汝州兵马使董汉勋、刑部侍郎刘承雍、生擒刺史王镣,震动天下。
当地势力遭受重创,百姓离散,地头蛇也被打残了。
草贼对官吏、富商、士族极其仇恨,所过之处,鸡犬不留,然后裹挟百姓。
也就是说现在的汝州正是空虚之时,有大把的无人耕地、城池。
更妙的是南天垛上的郭琪就是汝州人!
至于谁是汝州刺史不重要,重要的是刀掌握在谁手中,一个光杆刺史还能翻出花儿来?
身为牙将,这一套简直信手拈来,听话就架空、割据,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不听话,咔嚓一刀做了,抬走下一位!
汝州还有一个巨大优势,北抵洛阳,南临山南东道,周围还多山,万一形势不利,无论是躲入深山,还是南下山南东道,都无比方便。
陈玄烈一拍大腿,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以前自己实力不足,多元化经营这一套弄不下去。
但现在自己是十将,牌子已经立起来了,麾下挂着一千七百多号老卒,放在许州,也算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陈玄烈心中再次感激起杨复光和张自勉来。
杨复光提拔自己为十将,给了名分,张自勉塞给自己七百老卒。
人最难的是起家的第一桶金。
承父祖几十年出生入死喋血沙场,加上自己这两年的努力,终于迈过最难的这一道坎儿。
“哈哈哈……”陈玄烈情不自禁的在马上笑了起来。
立即引来周庠、杨奉礼、田师侃侧目。
“五郎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万不可有事啊!”田师侃一开口就让陈玄烈噎到了。
“去去去,你他娘的才得了失心疯!”
“回去赶紧寻个郎中瞧瞧。”陈奉礼一脸关心。
“侄儿没事。”
只有周庠心细如发,见陈玄烈马背上摊着舆图,以为是因目前形势而失笑,“朝廷不让追杀黄巢,是怕忠武军与高骈抢功。”
高骈与田令孜、卢携一党,本质上仍是在争权夺利,平叛有功的曹全晸则被提拔为江西观察使,协助剿贼。
王仙芝死后,朝廷并没意识到黄巢其实更厉害。
“高骈有击破南诏之功,或许可以击败黄巢。”陈玄烈随口回应着。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想要做事,必须管住自己的嘴。
渗透汝州,只能暗中进行,绝不可宣之于众。
现在只是一个思路而已,其中很多细节,尚需细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