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已经差不多了。”江倚青毫不紊乱,把理好的单据收进柜子,拿起包向外走,向后摆来摆手机:“把联系人电话和名字给我发一下。”
走出门,倒是一阵怅然。
打开包,隔层里有一个黑色绒布的小袋子,视线落在上头,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天色莫名有几分阴郁,江倚青开着画廊的一辆轿车,行驶过一条街,前头似乎出了车祸,有交警在疏导交通,穿着反光衣,打着手势让人往辅道上走。
擦窗而过,是超载的渣土车侧翻,将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几乎压扁了。
地上蔓延着藤蔓似的血迹。
近在咫尺的死亡。
江倚青不忍再看,别过脸去,心头笼罩着道不清缘由的阴郁,忽而有些惴惴不安。
国立大学是国内的顶尖学府,环境雅致漂亮,哪怕已近深冬,花坛里仍是釉绿苍翠的秋海棠和吊竹梅。
空旷漂亮的走廊里,空气中有油脂水彩的香气。
江倚青穿着暗蓝色的工装,漆皮的矮高跟鞋,离开校园已经七年,在这环境里她忽而有些自惭形秽,收拢了外头的风衣,把胸前挂着的工作牌遮住了。
走到一间教室,看了看门牌上的号码,她轻轻的喊住一个向外走的男生:“能帮我脚一下孙浩么,
“我是画廊来取画的。”
这个屋子被分配给学生当工作室使用,屋子里几个人都互相认识,男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点头,微微转身,推开门,朝里头喊了一声:“浩子,画廊有人找你!”
不一会,一个微胖带着圆眼睛的男生从屋里走出来,阖上门,抬眼看,先是一怔,这才把抬手把画慢吞吞的递到她手里。
江倚青以为他还有事:“怎么了?”
他停了得有五秒,脸色是显而易见的淤红,摸了摸头发:“那个……我们在找模特呢,看你气质挺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意向。”
江倚青先是一愣,既而笑着摇摇头:“不好意思。”
孙浩也知趣,不再问,小声说了句再见,快步回了画室。
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候,这一层是专业的画室,江倚青上次来时,依稀还记得温璃带她去的哪一间,向前走了几步,眼神刚擦过窗子,下课的悠扬铃声响了起来。
她未再作停留,转身走了。
今晚学校有元旦晚会,政府部门的领导也会来观摩,学校很重视,温璃在礼堂排演了一下午的节目,她负责小提琴,裴予宁负责钢琴,两人合奏一曲《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琴声悠扬,裴予宁在这音乐中着注视温璃。
生活中不只有疲惫和恍惚,那一刻,她只想到了雪山上庞大明亮的月亮。
她们的礼服是同色系的米色,坐在后台过流程时,裴予宁却很反常,绷着脸没什么笑容。
直到休息室里的人近乎走光了,她坐在一只凳子上,这才抬起眼睫来,看着温璃,目光中带着些许的不确定和迷茫。
“怎么?”温璃正侧身打开旁边桌上的琴盒,翻找松香:“有心事?晚上上台专心点,刚才弹错了好几个音。”
裴予宁手指上套着三四个戒指,匀称漂亮,衬的骨节修长,腕骨微微突出,此刻她手上握着温璃的琴弓,轻轻摩挲着。
被这么说了几句,她反常的没有躁动发火,只轻轻点头:“好。”
盒子里没有松香,可能落在车上了。
温璃披上一件外套,起身往外走。
“温璃。”
身后的裴予宁突然喊她。
她的脸色很红,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憋了一口气似的说:“晚会结束后,别走……
“我有话想跟你说。”
从前,她是自信的,无论面对什么人什么事,永远都是志得意满,偏偏此刻却怯懦。
裴予宁觉得时间流逝的如此缓慢,过了一秒,或许更久,她听到温璃点点头:“好。”
室外的天色灰蒙蒙的,或许是要下雨了。
江倚青正向停车场走。
很多人见到了一个柔美和婉的女人,手里托着一张挺大的画框,风雨欲来,散在肩上的头发微扬,其实这种场面并不少见,很多学生都会搬运画,倘若是在医学院,甚至还有学生抱着骷髅架子四处走,是很习以为常的事情。
偏偏这个女人很美。
太美。
没见到温璃,那串檀珠仍旧被妥帖的搁在包里,
只能等下次了。
越过一辆大巴车,江倚青忽然瞧见后头的白色大车,以及车旁站着的那道清丽的人影。
温璃正倚在车边听电话,漫不经心的神色,那头明澈正吐槽着:“不仅宋玉,连着林导演都可劲的会折磨人,圈里前辈,连男演员,好多都让他骂哭了。”
明澈已经有了新工作,宋玉费了很大的力气人脉,终于替她约上了林永镇导演的女二号试镜,蜚声国内外的大导演,宋玉千叮咛万嘱咐,明澈也准备了很久,做梦说的梦话都是试镜的台词。
“那更是要珍惜这个机会。”温璃说:“别让人挑出错处。”
矜贵秀丽,穿着礼服,倒像个漂亮的小公主。
江倚青不知觉的紧捏着手指,心里有些踌躇,既想着把东西还她,又怕气氛太过压抑,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站在原地出神。
风轻树摇,天将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