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疯了。”温璃冲着向导招招手。
裴予宁揪着她的背包带子摇了摇,小声道:“你要干嘛?”
温璃摇摇头,从背包中取出一件羽绒内胆套在她身上,淡声道:“送你下山。”
两人合力将她搀扶起来,打算原路返回。
登山易,下山难。
天空中飘起了柳絮一般的薄雪。
落雪的地面湿滑许多,温璃拄着登山杖,尽量降低重心,向导走在前头,让裴予宁伏在自己的背上。
到达大本营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恰好有运送货物的马匹。
她们骑马下山。
裴予宁已经发起了高烧,温璃握着缰绳,双手把她圈在怀里,防止她从马背上摔下去。
路途颠簸,裴予宁迷迷糊糊的醒了,她知道自己的不对,粗喘着气,扶着马背嗫嚅好久,才怯怯的说了句:“对不起,你别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温璃拽着缰绳,不动声色道:“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裴予宁闭上眼睛:“别凶了,我让你说的心跳好快。”
温璃瞧着前方的荒原,丝毫不给面子:“那是高原反应。”
下到山底,向导开车送她们去四姑娘镇急救中心。
裴予宁躺在蓝色的无纺布上,输了一中午的液,加上不断的吸氧,终于恢复了一些。
病房里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空气中浮动着消毒药水味,裴予宁憋着咳声,医院床被的布料刚硬,她翻身的动作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温璃坐在床尾的椅子上浅寐,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的动作:“咳吧,别再把自己憋死。”
裴予宁放开嗓子,有气无力的咳了几声:“我想喝水。”
温璃从地上的背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她:“坐起来,别呛着。”
护士推门进来拔针,裴予宁把水递还给温璃,温璃拧上盖子,抱着臂在一旁瞧。
护士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瞧这两人年纪不大,禁不住多说了两句:“烧是退了,血氧还是低,你们小年轻就爱冒险,以后可不能再这么逞能了,高原反应厉害了也能要人命。”
裴予宁乖顺的应了一声,又瞧着温璃,怕她要走,扶着额头说:“我还是有点难受。”
温璃眉眼认真,浅金色得长发散开,微微抿着唇,又走到床头,替她按住手背上的棉签。
她的手指微凉。
像雪。
裴予宁完完全全素着一张脸,神色垂颓,却依旧娇柔精致,五官显示着楚楚可怜的感觉。唯独那双眼睛,透露着一点倔强和任性。
时间到了,温璃拿走棉签,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瞧着她,没说责备的话,回到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坐着,认真道:“差两百米登顶,挺厉害了。”
“还不是那个向导扔下我走了。”裴予宁皱着鼻子坐起来,她本来心里就憋着火,没好气的骂道:“要不是他,我早爬上去了,狗东西,让我逮着,非搞死他。”
温璃瞧着她这幅愤慨的样子,笑着说:“你倒不难受了。”
裴予宁霎时收拢起怒焰,语气软下来,心虚道:“还是有点心悸。”
裴予宁在医院里头住了两天,终于蹦蹦跳跳的回了民宿。
她想去找那个黑心的向导。
温璃正在收拾行李箱,零零散散的角落里塞着镇上商店买的纪念品,她眼巴巴的瞧了一眼温璃:“陪我去趟道边那个超市呗,把向导哥也叫上。”
“怎么?你要去报仇?”
裴予宁点点头。
温璃扣上行李箱,扭过头来淡淡的瞧着她:“这可是藏区,十个你都打不过他们家那只牦牛。”
闻言,裴予宁垂头丧气的进了屋:“那还是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二天一早,她们开车原路返回。
裴予宁睡了一路,中午到达市区后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兴许是没好利落,落下了点病根,这两天她一直犯困。
到了人多的地方才感念起空旷寂寥的大自然,静谧深邃的远山,蔚蓝的天空和野花遍地的草甸。
都像是梦一般远去了。
中途,温璃去昭觉寺拜地藏菩萨,裴予宁也在门前领了香,跟在温璃后头,一路逛逛看看。
也知佛门清净,她自觉闭上嘴巴,听来往的游客说这里可以求事业,便也装模作样的到大雄宝殿拜了拜。
她们在动物园边吃杨三嬢跷脚牛肉,淡粉色的牛肉上是翠绿的香菜葱花,汤头醇厚妥帖。
裴予宁瞧着门外人来人往的行人,想着这几天的经历,忽然觉得很有意思:“我们这也算生死与共了吧?”
温璃正同租车行约定机场的取车地点,没听到她的话。
裴予宁咬着筷子瞧着对面的人,又一副恹恹的样子。
“怎么不吃?”温璃挂断电话,不解的瞧着她
裴予宁摇摇头,只觉得内心有点怅然若失。
待到飞机起飞,透过舷窗,天气晴朗无云,地面上是白色的群山和盘曲挫折的道路网。
她侧身,看向背后的女孩,只有阅读灯亮着,她戴着深棕色的眼罩,浅金色的发丝一丝不苟的扎成马尾,薄唇微抿着。
飞机遇到气流,颠簸了一下,乘务长安抚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