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阳到a市时已经是十一月初了,和季思桐约好时间地点后就过去等着了,之前上大学来过a市几次,但也只是办完事走人,他对这个城市并不熟悉,如果不是季思桐在这,短期内他应该不会踏足这个城市。
季思桐接到他电话上完课便匆匆忙忙赶过去,打到车坐上去才记起来忘记给江艺打电话,她们约好今天一起吃饭的,这会她应该到学校找她去了。
果然,江艺接到电话便开始挤兑她,“瞧瞧你那么急,果真是男色和闺蜜,果断抛弃闺蜜,季思桐你可真行啊。”
季思桐自知理亏,没敢怼回去,“他和我说会告诉你的嘛,我以为你知道的。”
“他告诉我了呀,那我不正打算先去找你再过去嘛。”
“那你刚刚演的跟真的似的。”季思桐咬牙切齿。
这不抓到一个能让她好好怼她一句的机会吗,她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两人这么多年的口舌之争她一直处于下风,她容易么她。
“好了好了,我现在过去,和乔阳那厮说,等朕过去再点菜。”不给季思桐说话的机会,江艺干净利落的把电话挂了。
深怕下班高峰期打不到车,江艺直接在手机上叫了一辆,屏幕上显示还有五分钟到,从她在的位置到校门口至少也要五分钟,顾不得脚上还穿着高跟鞋一路狂奔起来。
拐弯处因为惯性直直撞上过来的人,那人稳稳抓住她的胳膊,她才不至于摔下去。江艺捂着额头,没时间呼痛,连忙和人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咦,苏医生?”
苏遇见她站稳后便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笑着出声提醒:“穿着高跟鞋就不要跑太快了,免得崴到脚。”
“我也不想跑,怕赶不上车。”
“那你先去吧,别跑了啊。”
江艺点头,抬脚的时候想起什么,转回身叫住苏遇,“苏医生,你最近怎么来a大来的这么频繁啊?该不会是来找我们家思桐的吧?”
“不是,院里的项目和a大合作,我来实验室做实验的。”苏遇简要和她说了一下。
“这样啊,对了苏医生,上次的中药三个疗程我都喝完了,身体又壮了不少,得好好感谢你,”她突然起了个心思,故意说道:“不过今天是没时间了,和思桐约了乔阳吃饭,所以改天我再好好谢谢你。”
乔阳两个字,她故意加重了语气。
“乔阳?”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江艺故作惊讶状,“苏医生认识?”
“不认识,不是赶车吗,赶紧去吧。”
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江艺有些泄气,转身走的时候又说了一句:“季思桐这女人,匆匆忙忙的干嘛,乔阳又不是不会等她。”
江艺没再回头去看苏遇,因为她真的快赶不上车了!
苏遇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身影远去,乔阳,所以她今天是和这个人吃饭?他笑了笑,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抬腕看手表,时间还早,不如回实验室再呆会吧。
下班高峰期,路上川流不息,季思桐在高速上堵了好一会,到了乔阳说的餐厅,已经六点出了。
整好衣服下车,站在门口时她有些欣喜,但欣喜中夹带了几缕紧张,乔阳当年出国时她才高中毕业,现在一晃,她都已经研究生毕业了。这些年他们也有联系,但是跨着太平洋隔着电脑屏幕,还有难以言明情绪的文字,屏幕后面的彼此生活,却是不甚了解。
大抵老友重逢都会有这种情绪,季思桐调整了一下便进去了,乔阳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整个人懒懒地倚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叉放着,手指在膝盖上轻打着节拍,眼睛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
“乔阳。”
乔阳听到声音,立马回过头来,看到季思桐站在旁边,温温柔柔地笑着,他站起来,朝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和季思桐印象里的一模一样,干净澄澈,笑容背后的脸,比起以前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英气。
乔阳对她展开双手,季思桐笑着迎上去,拥住她的瞬间,在她耳边轻声说:“思桐,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久,从初见的盛夏骄阳,到今天再见的秋风徐徐,他们认识,已经七年了。
乔阳是她四哥的大学朋友,主修专业是心理学。季思齐第一次将乔阳带到她面前时,她正大病初愈,重新备战高考。
升高三前夕,季思桐生了场大病,隔两天发烧一次,温度最高的一次竟到了40度,险些要了她的命。家里为她办理了休学手续,那一年的季思桐是在医院度过的。每天有输不完的液,有吃不完的药,和医生护士不断进出病房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那一年让她印象最深的是嘴里挥散不去的苦涩药味,手背一块块疼痛的淤青,还有每个夜晚睡不着后不愿惊醒家人,独自透过窗子看漆黑的夜空的彷徨。
所幸后来找到病因,做了手术,术后静养了几个月,她才慢慢恢复过来,她永远忘不了接她出院时她几个哥哥和爷爷眼底的湿润,听他们后来说,那个时候她很瘦,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用皮包骨来形容也不为过。
出院后着手做的就是复学,家里帮她转到一所新的高中,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还有备考如山般重的压力接踵而来,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高压下的她越来越瘦。
很多年季思桐回想起来,当年如果没有江艺和后来的乔阳,今天的季思桐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江艺第一次高考落榜了,接到消息的她没有半点失落和伤心,那表情在季思桐看来却像是意料之中,以她的实力,打个折都不可能考那么少,除非是她故意。
江艺确实是故意的,她告诉季思桐:“我们说好一起考a大的,我怎么能抛下你先去呢,你们家酱酱的实力在那呢,再来一年不是什么难事,思桐,我们一起加油,我陪你。”
为了让她开心,她连那个不喜欢的绰号都用上了,季思桐辛酸欲泣。
她答应了,但她的状况依旧不理想,所以季思齐请了乔阳来当她的心理咨询师,兼家教,即便当初的乔阳大学还没毕业,季思齐却异常信任他。
那时的季思桐性格远没有现在好,她抵触生人,不愿意讲话,经常做的事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习,所以那时乔阳吃了一段时间的闭门羹。后来对他渐渐不抵触,是在他连续送了她半个月茉莉花后。
乔阳从季思齐那打听到她的喜好,知道她喜欢茉莉花,不用多余装束,简单几支放在瓶子里就可以,知道她喜欢喝茶,珠兰花茶,茉莉花茶,隔几天他都会给她捎上一些。等到她愿意和他讲话了,乔阳才开始用自己的法子帮她舒缓压力。
他帮她补习,不只是在家里,还会去其他地方,比如图书馆、咖啡馆,或者野营的草地上,蜿蜒的河流旁,环境能让人舒服,舒服了做起事来便事半功倍。
他没让季思桐独自说她心里的事,而是将自己的事也一并说与她听,大多数时候他们的相处都像朋友一样轻松愉悦,有时间还会带她去看看电影买买cd。
后来她慢慢恢复了,吃得多睡得也多了,脸上笑容也像从前一样,学业上渐渐把握住节奏,高考放榜,她的成绩名列前茅,如愿考上自己想要的学校。本来她想报考医学专业,无奈家里不答应,大病过后能有那么好的一切,已是万幸,她便没再坚持。
那一年里,乔阳是她最为感激的人,家里人开玩笑时曾起了撮合他们的意思,但季思桐心里清楚,即便一开始对乔阳有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在后来她逐渐成熟的自我认知里,她知道那不是男女间的喜欢,而是和对她几个哥哥一样,是敬重、是依赖,是比爱情更为深重的亲情。
所以她告诉江艺,她不喜欢乔阳,但乔阳在她心里还是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
时隔七年,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在极大压力下不知所措的小女孩,而他亦不是当年捧着茉莉花哄她开心的大男孩,时间让他们成长,也让他们的感情在历经岁月洗礼中愈加珍贵和深重。
季思桐重重抱了他一下,也说了句:“好久不见,乔阳。”
乔阳松开她,招呼她在对面坐下,见她身后没人便问道:“阿艺那丫头呢,还没来?”
“我忘记和她说直接过来这边了,她去学校找我了。”
“这样啊,没事,等她来,我们先唠会。”
季思桐笑他,“你这是职业病啊,对面一坐上人就开始唠?”
“你还别说,现在我一见有人坐我对面,我就忍不住问一句路上堵车吗,这个地好找吗诸如此类的问题来抛砖引玉了。”
季思桐毫不客气地笑他,服务员过来上了一杯茶,乔阳示意她尝尝,“茉莉花茶,我刚刚喝过了,味道还可以,你试试。”
他的细心,季思桐七年前就有所体会,她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气氤氲,茉莉花香而不浓,“嗯,还不错。”
看她又喝了几口,乔阳提醒道:“别喝太多,还没吃饭,空腹喝茶不好。”说完从沙发的另一边捧起一束花,语气有些遗憾,“原本是想买茉莉花的,可是花店买完了,我就拿了一束风信子。”
季思桐接过花,一大束风信子,花瓣是淡紫色的,花蕊是黑色的,每一朵花都有好几个花瓣,花型呈竖状,密密麻麻的簇拥在一起,淡蓝、浅粉和淡紫交杂在一起,将整捧花束点缀得好看极了。
“很漂亮,一点也不输给茉莉花。”
“漂不漂亮无所谓,重要是你喜欢。”
“喜欢。”
“那就好。”
“这些年怎么样?”季思桐主动提及这些年他的生活。
乔阳晃着手里的水杯,斟酌着,缓了片刻才说道:“怎么说呢,刚开始是挺辛苦的,后来习惯了,慢慢就还好了。”
成年后所说的习惯,其实是逼自己去适应,因为不是小孩子了,也已经没有任性和随意放弃的权力。
这种习惯,让人无奈却又不得不接受。
————————————作者温馨小贴士
风信子的花语:永远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