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是恨那个老东西,所以每一次她上门的时候都极尽羞辱,让那个老东西看看女儿家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要来低着头求她这个女儿家?
但对上薛闻的控诉,佟卿仪那双漂亮的如同琉璃一般,多年没有沾染岁月痕迹的眼眸再一次含泪:是你骗我,是你答应我不论去曹国公府做什么都会乖巧听话,所以才闹出了这么多的事。
曹国公公子是郑丽琪千挑万选给自己女儿高攀上的如意郎君,能够坐享其成一个不吃喝嫖赌、长得英俊的男子,这是多大的好事?
偏偏她却一点也不知道珍惜,好似她这个做娘的逼良为娼一般。
即便是在亲信面前她也不愿意露出这样的脆弱时候,她希望薛闻能够偃旗息鼓,她们两个母女之间互退一步就将这个事情压下去。
但显然薛闻没有要低头的意思,佟卿仪心底涌起一种报复的快感,指着薛闻说道:你就是个骗子。
所有人都说你是个男孩,怎么生出来就是个女孩?
而她,不仅没有生出男孩,甚至还因为难产大出血,再也不能生育。
若是一个男儿,她这个做娘的便能够期望有朝一日入朝为官,给她这个亲生母亲一个诰命。
她就再也不用在郑丽琪那个蠢货面前低三下四了。
女儿,一个女儿除了能嫁人之外有什么用,到头来不都是给别家养的儿媳妇,永远是个赔钱货。
若能侥幸在京中嫁一个郎君,好的话能添补一下,坏的话恐怕还要让她这个娘来接济;
若嫁到远的地方,跟五姐儿一样随着夫君外放,恐怕等她死了也见不到肚子里生出来的这个孽障再回来。
女儿,能有什么用啊。
她要的是能够救她于水火的儿子,不是一辈子如同浮萍的女儿啊。
你从肚子里就是一个骗子!
薛闻想,怪不得她一直不得亲娘的喜欢,原来是她鸠占鹊巢了。
恶意从佟卿仪身上流淌下来,将她包围,淹没了她的躯体,堵住了她的口鼻,埋葬了她的呼喊。
在这样巨大疼痛出现的一刹那,她还有心思走神:
她想:
原来是她从始至终,都不应该出现过。
她为什么要经历这一辈子。
她早就该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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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像一条被抛掷在岸上的鱼。
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等待着命运的倾轧,她已经没有
任何的挣扎。
耳朵开始空鸣起来,尖锐的叫声将她紧紧包裹,因为她发现自己是一个笑话。
她上辈子所有的开端都是一个笑话。
她为了让佟卿仪满意咬着牙做好所有,她为了佟卿仪这才答应嫁给沈今川,她为了母亲才坚持那么久。
她穷尽一生所有的努力,归根到底都是等待来自母亲的认可,都在希冀能够拯救她的母亲。
而她如今放下前路,回头知道是死路,依旧想要拯救她的母亲。
但其实,她的母亲并不爱她。
她恨她。
多么讽刺的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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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她估计是真的被小鬼缠身,这才迷了心窍。
佟卿仪也没有想到等她说完这句话,薛闻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好似失了魂魄的空壳娃娃,没有半分神采。
在薛闻回神前,先来一步的是薛侯。
佟卿仪见薛侯负手而立,凝视着薛闻,眼里充满着审视,她下意识低下头走到薛侯身边,将自己的立场彰显得泾渭分明。
但气氛太过冷冽,她也摸不准薛闻究竟怎么了,犹豫一下这样开口。
要不,找个大夫给她治治吧?还还魂也好。她别过头,断断续续地柔声扯了扯薛侯的衣袖:好歹也是咱们的亲生女儿啊。
薛侯顺着力道低下头,看着佟卿仪朝他望过来的恳切眼神,没有半分波动,看着薛闻许久叹了一口气。
薛伯见现在成败就在此一举,九姑娘活着一日他就一日睡不安稳觉,谁能忍着把柄在别人手里?
他小心开口,身为主人家的左右手这时候说话也无可厚非,连佟卿仪这个宠妾都不能拿他如何。
老爷,既然都说九姑娘病了有些日子,不如就过些日子送她走吧。
薛家,可丢不起这个脸啊。
薛侯想,结亲结的是秦晋之好,想将两家绑在一条船上,可若是嫁薛闻这个有怨气的,那便不成。
他是心疼好不容易长成可以派得上用场的女儿,又因为这个女儿原先是懂事的,愿意留一些情面,给她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
毕竟外头究竟什么样,她一个锦衣玉食从未吃过苦的小姐从哪里知道去,但若只能这般,那还是宁可无,不可添乱。
更何况,若是真嫁去曹国公府,她一朝升天,记着现在的仇可怎么办。
这个女儿,已经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