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川想起他掀起盖头是那双氤氲着泪珠的眼眸,回想起从前她受过的所有冷待,所有的冷言冷语,还有她在大厦将倾之时沉稳坚韧,撑起整个门第。
昔日薛阮阮的算计不算高明,但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拿命来博死后惦念。
他从前多心疼薛阮阮,如今便多恨她。
恨她把他当成一个傻子来愚弄!
直到上辈子他缠绵病榻,才愿意承认他爱上了薛闻。
爱上了那个罔顾长姐性命、勾引姐夫、贪慕虚荣的薛闻。
可直到最后,薛闻狠心到不顾名声,也没来病榻前看顾他最后一眼,未曾知道他的心意与悔恨。
他悔恨因当年误会冷眼看旁人欺辱于她,看着她在后院艰难摸索,把自己打磨得光滑,悔恨他发现得太晚太迟,又碍于自己颜面不肯低头。
想起她这辈子出现时候的惊慌无措,还有那一日裙摆拂过门槛时的翩跹,最后是那一场抱病回府的借口,用来逃避和他的再一次会面。
阿闻,你也怕重蹈覆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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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祖父已然大安,不知儿子可否上山入庙,向祖父请安?外头传来长子沈宁还带着稚嫩的声音,将沈今川从过往思绪中拉回。
他站起身来视线远望,便看着自己一双儿女联袂而来。
儿子沈宁穿着一身妆花百兽补服,进退有度,看着就有精神气。
而套了件绒毛比甲的女儿沈颖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招手让人进来,看着这个与他几分相似的一双儿女,好似和几年后在他病榻前乖巧温驯一遍遍替他回话说着阿娘还未过来的儿子对应在了一起。
时间重叠,他呢喃问道:这里,你觉得,你娘会喜欢么?
上辈子,他抱病之时便只能居住在为薛闻建造的房内,只可惜从来未曾等来它的主人。
沈宁八岁,自幼在府中被万千宠爱,又因为他是孙辈唯一的男丁谁都不能压过他一头,脾气极其霸道,连他同胞姊妹都惧他。
而他比沈今蔷强的地方在于,他未来也会有爵位,所以他要脸面,他会掩饰。
听了父亲这话沈颖沈宁一起抬起头来张望四周。
沈颖下意识想说这种风格阿娘不会喜欢,阿娘最讨厌梅花骄矜做作,偏在冬日里开,阿娘不喜欢太过柔软的长毛毯子
但手臂传来一阵痛意,她话在嘴边囫囵了一下,一旁的沈宁点点头,稚嫩的脸上满是欣喜:爹爹心意,娘一定会喜欢的。
伸手满怀慈爱地摸了摸虎头虎脑的乖儿子,对着不善言辞小家子气的女儿叹了一口气。
他志向远大,不知女儿在听到他叹气时一瞬间苍白的脸色还有滚落下的泪珠。
沈今川只感叹,原先他未曾看出薛阮阮眼里只有自己,从无孩子,教出来的女儿也惯随了她的模样。
幸好阿闻最擅长教孩子,上辈子连颖姐儿都能教导得落落大方,这种贤妻,他自当不愿错过。
更何况他会将所有的阻碍一一清扫,会让阿闻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姑娘。
沈今川看着自己重新布置后的居室负手而立,如同没有登基的王者,展望着他的王国。
不论从前如何,这一次,他们有一生的时间可以慢慢来弥补。
而这一次,他会让薛阮阮求仁得仁,来为他和阿闻之间的错过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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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刚刚下了一场雨。
寒冬的雨带着冷气,如冰锥似的刺骨。
等到雨停了,被阳光晕染的云彩十分漂亮,云蒸霞蔚,阳光隐藏在云海之下,将整片天空渲染燃烧成火烧云的轰轰烈烈。
那潋滟的赤红吞云吐雾,直叫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一幅壮丽美景。
城门口车辙印子有些年头,雨水在里头汇成一汪河流。
沉淀的水汪泛起涟漪,倒映着疾驰而来的马队。
随着声音远望,一行马队策马而来,其中几人戴着昆仑奴面具,上头图腾诡异,笔画凛冽,让人不敢靠近。
但值守城门之人和寻常百姓不同,他们的职责便是筛查所有可疑之人。
让能进京城的百姓进来,让不该进来的百姓永远都只能在京城外头。
轰轰烈烈的马蹄声震慑云霄,在城墙之上本面露不虞的将士张别致远望着其中一人的骏马,立刻眉开眼笑。
看着急驰而过的马匹扬起来的黄土倒也没有寻常气焰,粗糙的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一旁颇有些眉清目秀的小将领王岸皱了皱眉,先斩后奏示意下属拦阻,婉言提醒头领:东宫那边许多月没有动静,不若咱们先好好审查一番,也好对上头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