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的地方正好背阴,正午的阳光渗透进来也不算明亮。
但这空间内的所有光辉好像都凝结在他身上,一喜一怒之间牵动着他们的心弦。
秦昭明想。
若是薛闻认为他是落魄子弟时会对他好。
可若她知晓他是太子,那她还会对她好么?
明明显而易见的答案,他却偏偏认为在薛闻身上例外,因为他问心有愧。
秦昭明思考的时间有些久。
久到并非他的作风。
让乔承东行礼行到腰痛,连作壁上观的姜逍都开始小心看他神色。
等了许久,秦昭明扬眉看了一眼角落里哼哼直叫的两只狼崽子,斩钢截铁:我们明日回京,让京城准备着。
快到除夕了,大家都该乐一乐。
他轻扯嘴角,如同红尘游走的富贵公子,却在看见眼底冰寒时让人心头一紧。
秦昭明的笑,犹如阎王催命。
但乔承东和姜逍,他们东宫所有部曲,看到这样的笑容才放下心。
这才是他们熟悉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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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回京之前,他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
薛闻白日里睡得比夜里舒适。
但无奈事情太大,她心里惦记着事儿总是睡不安稳。
等幽幽转醒抱着苦丁茶坐在摇椅上的时候,眼睛半眯,看着阳光透进碎石花纹的门窗,一路铺洒在她脚下,别有一番趣味。
呼啸的北风外再无旁的动静,冲撞着窗棂,一下一下。
躺在榻上的薛闻身体困乏,思绪却纷纷乱乱想起今日薛阮阮离开时候的模样,唾弃自己竟然下意识有些后悔说话太重,想要扶她。
可若她不说在脸面上,总有人会装傻而无视她的需求。
更何况关于病情经过许多细节,她已然能够看得清楚明白,薛阮阮的病情并未到非死不可的程度,用不着她替她
操心。
她的死,更多时候是源于她想死。
而薛闻回忆自己上辈子,终归还是不想死的,结果一场风寒却带走了素来康健的她。
真是讽刺。
不过,她方才只担心父亲那里。
如今冷静下来才发觉按照薛阮阮的思维,即便八姐再是不好掌控,可又有什么值得她劳师动众跑一趟?
要知道就像她今日所说的。
薛阮阮心里,别说是她薛闻了,便是她的孩子也丝毫引不起她的注意。
真是怪。
但这种怪异,她想不出答案。
在思绪如同找不到源头的针线后,薛闻放任自己困乏占据理智,缓缓闭上眼眸,轻颤的睫羽翻涌着阳光烁烁。
而秦昭明便是这时候过来的。
他轻敲了下门,听着里面软糯的,像一朵软乎乎棉花的一般的声响还没意识到要发生什么。
等进来时,猝不及防。
秦昭明怔愣在原地。
薛闻的睫羽很长,长得卷曲,如同蝴蝶翅膀般。
柔和的阳光点点落在她光洁的面颊上,越发衬得她如同细碎的金子。
偏偏这人还毫无知觉地朝着他招了招手,没有任何防备地用她柔软的声线问:怎么了?
秦昭明久久不答。
薛闻不是乔承东,也不是他任何一个下属,甚至她在秦昭明面前一直都是上位者,她见他没有开口,便睁开眼睛,歪着头朝他看过来。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受伤了?
她关切问着,柔软的手靠近他。
属于薛闻独有的清淡馨香逐渐靠近,如瀑青丝落在指尖。
他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躲避的念头,甚至束手就擒,将自己的所有暴露在眼前人身边。
这在一个沙场上拼搏过的人来说无异于将奉剑自刎。
忽的,那要拷问他的人失去了动作,大半张脸掩藏在薄毯里头,仿佛瞬间入睡。
唯一泄露她真实情形的浓黑睫羽在眼周投下浅淡阴影,如蝶翼振翅。
薛闻不敢看秦昭明,赶紧用毯子掩饰自己,生怕连自己心跳都被秦昭明偷听了去。
她刚才简直就是为老不尊!
她一个四舍五入三十岁,再入一下四十五岁,再入一下五十岁,再入一下百岁的年长者,竟然被少年的美色所诱。
真是太不争气了!
薛闻暗恨自己没出息,又在心里责怪秦昭明生得好看。
来这里一趟还专门穿了新样式的衣衫,玄色衣袍,衣襟有软银丝勾勒,十足的贵气,衬着他宽肩窄腰,往这一坐简直提神醒脑。
不对,勾人心魄才对。
她分明是真的关切他有没有受伤来着。
秦昭明不知道薛闻心里在想些什么,一旁的阳光映衬着秦昭明冷玉般的面容,添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他深呼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