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胆小想逗逗,谁知竟然自己怀疑起自己。
这哪成。
自从这一日意识到什么后,秦昭明便开始每日都踩着点儿在薛闻快要起床之时在她门口砍柴,没过几日柴就被砍完了。
周围邻居也没有存货。
要知道过冬最重要的便是柴,柴都准备用一冬,虽说只需要添几个钱便能够不用自己出力,但还有许多人出不起这个钱,宁可自己来,所以秦昭明这活计没过几日便又结束。
这一日薛闻被影响着醒得早,睁开眼听着外头又重新归了寂静,心里还有点不习惯。
转念反应过来暗骂自己贱得慌。
但醒都已经醒了,便准备洗漱起身,随手挽了根辫子,将三千青丝束起,薛闻朝着外头泼水,差一点泼在外头俊朗昳丽的脸上。
覆水能收。
她硬收。
抱着盆她心有余悸,胸膛内剧烈跳动,瞪大了眼睛:你在我门口做什么?
等你起身啊。
秦昭明理直气壮,薛闻发觉从她这个视角看他,刚好秦昭明的头能将太阳完全覆盖,好似本身他就会发光。
闪得眼疼。
于是歇了问他等她起身做什么,将心比心一下和她以前追着问蔡大娘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都是问长辈,她都懂。
在自我调理之下,薛闻很快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忘记了这青年人高马大,肉眼可见的并非弟弟。
看了下他的腿,想着他也老待在这院子里不好,问:等下我要带查查去外头,要不你跟查查
薛闻顿住。
因为这几日秦昭明格外吸引薛闻注意,被忽视的查查已经由护犊子的母鸡变成要争宠的原住民。
在气性上来讲,她怕查查带着阿昭出去把阿昭给卖了。
从智商来讲,她怕阿昭把查查给卖了。
所以,她再一次覆水能收,硬把要说的话改口成:咱们有车,带你出去看看?
见秦昭明点头,她赶紧提着裙子跑到院里头跟查查说:看你今日辛苦,你今日留在家里核对账就行,外头的账我来对。
那要不你带阿昭出去,他力气大。查查贤良大度。
薛闻拧眉为难:你乐意啊?
没事没事,我知道你最在意我了。查查得意,不用看账一身轻松,瞬间从晨起后的困顿清醒过来:我跟婶子一起忙,你去吧。
薛闻点点头,抿了抿唇给自己在衣袖里鼓了股劲。
语言的艺术,她又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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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明是谁?
大安皇太子。
十岁被父皇扔在军营和军士同吃同住,十四岁亲涉战场,诛杀匈奴南可汗,枭首城墙,从死人堆里拼杀出的皇太子。
哪里断个腿就需要如珠似宝的将养着,甚至一点儿不起眼的痒和疼都成了这人眼里的大事。
但现在一个粗陋的从未在他面前出现过的驴板车,成了他出行的必备。
要么上车,要么在家老实待着。
秦昭明看了眼这个车,很有骨气地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那你可要好好带着拐杖,不然长歪了可就生的不好看了。
秦昭明心里轻啧一声,我就算腿残了长的也足够迷倒你,但面上乖乖应了,不用马夫搀扶,骨节分明的手掌借着驴车的支撑,将自己带进车上。
入冬后的晴朗天气就像织金的衣摆,看似温暖滚烫,贴近了才知晓,原来是冷的。
薛闻起的时候已经不早,码头今日要走的货船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还在甩货的零散船只和小商贩,熙熙攘攘,吵得让人听不清究竟在说些什么。
再加上伸出的粗糙手掌哈上一口热气,配上还未散去的零散薄雾。
喜欢的人类似薛闻她看到了人世间不同的生活,不喜的人类似秦昭明他不明白薛闻不缺钱为何要来这里,这里随处可见的水坑,让她上一次来的时候鞋子上踩了一脚泥泞。
但这里的大多数人,他们来不及想究竟喜欢还是不喜欢。
光是看顾眼前,就已经足够,哪里还会想越过眼前的天之外的生活方式?
一到码头便任何车都过不去了,薛闻下车,还伸手准备搀扶秦昭明。
只有她敢朝他伸出手,即使他并不需要。
而后薛闻看着他将手放在她的掌心,却没有感受到来自他的重量。
比起搀扶,更像是牵手?
薛闻忽地意识到动作的亲密,动作不再干脆利落,不知该要怎么松开才够自然,直到掌心中再一次触摸到那道狰狞的伤疤。
还有脊背上的遍体伤痕,她想象不到究竟会是什么情形才会留下这么残忍的伤口。
卖花了,卖花了,来看看。
小郎君,要不要给小娘子买花戴?
随口就来的叫卖声转移了被松开后耿耿于怀之人的注意,但显然这个时节并不适合鲜花,粗糙的泥盆里只有花枝的枝干。
最畅销的是用红色布制的绢花,想着快要过年,紧紧腰带添一抹喜庆。
但在眼高于顶的秦昭明看来,这花都不用细看,太过粗劣,配不上薛闻。
她现在辫子尾处簪的话也不能细看,在她身上也是相称的,比眼前这个花样子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