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顾无琢近前,给了他借力的支撑,抬眸观察他的模样。
他垂着眉眼,寻找她的方向,失神双目内仿佛藏有断壁残垣。好容易筑起的心墙,正在一点点坍塌,分崩离析。
他面色平静,脸上甚至含有微笑。
毫无血色的双唇动了动:为何,每一次,都瞒不过你?
顾无琢的话语清晰,试图将艰难尽数遮掩过去。只是脸色极其苍白,几乎称得上惨白,与雪色长发混在一起,更显触目惊心。
林曦雾原本害怕弄疼他的伤处,一看现在的状态,当下什么都不顾,扶住他劲窄的腰肢,生怕他摔倒在地上。
顾无琢深深吸了口气,想借力开口,心脏却在此时猛跳一下。伴着冰凉尖锐的刺痛传来,他终是没能扛过去,猝然弯下腰。
顾无琢!!毫不掩饰的担心,彻底击碎他脆弱不堪的外壳。
海风呼啸而过,游船自带结界亮起,挡住尖锐的喊声,只余缕缕微风在船舷飘荡。
昏暗烛光下,顾无琢靠在少女的肩上,浑身发抖,吃力地呼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要开口,便是低弱的呻|吟。
林曦雾慌忙撑住他,才没让身边人直接倒下。
林曦雾知道顾无琢能忍疼,他即使内里被打得粉碎,表面也必然是风平浪静。能让他面露痛苦,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他得有多难受。
具体发生了什么,林曦雾全无所知。识海内的系统无声无息,顾无琢也说不出话。她慌张地掏出帕巾,擦拭他额上、脸上渗出的冷汗。
帕巾转瞬湿透,林曦雾想也没想扔在地上,又换了一条。
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她道。
顾无琢还想逞强:不必
他的嘴巴被捂住:你再这样,我上手了。
林曦雾的耐心快速下降,下定决心,如若顾无琢还想和她僵持,她不介意再一次把他抱起来,往床上丢。
他被她堵住嘴,终于住口。他努力想挺直腰背,甫一动弹,便折下身,手握成拳抵在前胸处,小幅度地发抖。
林曦雾和顾无琢离得几近,能听到他极力克制,依然控制不住发出的喘息。
【系统,我不问你原因,我就问你,有没有缓解的方式。你敢骗我,我提刀就上玄机宗。】她强硬地把顾无琢按到床上,命令他乖乖躺下,在识海中和装死的系统交涉。
在她的不停催促下,识海中冒出一张朴实无华的药方。系统给的药,一直是物美价廉,几样并不算太贵重的灵植凑在一起,就能拥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曦雾快速把她现有的药材,和顾无琢储物囊中的药物回忆一遍,发现刚好对得上,松了口气。
你先躺着,我去煎药。她扶他躺下,简短交代一句,解下顾无琢腰间的储物囊,快速起身。
人还没走一步,手腕被抓住。
也不知是疼得找不准位置,还是害怕弄痛她,顾无琢的手落在金镯上,死死攥住,却不去触碰她的肌肤。
阿雾昏暗的一豆烛光下,青年抬起朦胧的眼,似是有些神志不清,别、走。
他的面色惨如金纸,额角薄汗濡湿鬓发,有些水意的瞳孔转向她,仿佛碎了汪星子。
她若不来也就罢了,来而复去,岂不是故意作践他。
放开我。林曦雾不敢用力,很轻很轻地甩手,你这副模样,太吓人了,我担心你。
顾无琢缓缓摇头:不碍事,是旧疾。偶尔会发作,没事的。待明日、十三日就好了
怎么又是旧疾!
而且还要生熬一天一夜?!
林曦雾觉得自己眼睛有些酸:你现在哪里像没事的模样,你说是旧疾,时梧闻没给你开方子吗?
伤势繁琐,无法缓解。他阖上眼。
是时梧闻医术不济,才不是无法缓解。林曦雾反驳,我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不会骗你。
林曦雾又一次想起他的死期,是二月十二,他二十二岁的生辰。
原本觉得,既然顾无琢已经痊愈,能面不改色大杀四方,必然是在那日遭遇什么事,导致身死。
但如果不是呢?
他身上有那么多伤,明明暗暗,有她知道的,有她不知道的。说不定根本没有死劫,而是顾无琢到了极限,注定在那日身死道消。
松手。她做过保证,不会再取下金镯,只能覆手上前,意图将他的手指掰开。
分明疼得不行,力气却大得吓人。
我可以不走,但船上就我们两人,你也没和我说过你会旧疾复发。我不走,谁给你煎药。林曦雾心中泛酸,脸上撑出笑容,反身戳了戳他的额头。
你这副模样,我看着也难受啊
他这副模样,她实在是不忍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