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是按照长幼区分,周祁深年纪最小,姜筱跟随他落座在左边的末尾, 旁边的位置坐着恬恬的妈妈王淑仪, 斜对面则是周闻庭和他的父亲周绪林。
姜筱这时也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周家老爷子周政康, 不怒自威,气场十足,因为腿脚有些不便利,行走间还是能看出些许的跛脚,
但是并不影响他给人的压迫感。
姜筱浅浅打量了几眼, 在周祁深的带领下,走上前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说不上对方对她的第一印象如何,只是淡淡的扫视两眼,便挥手示意让他们坐回原位。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下来,饭桌上几乎是鸦雀无声。
直到用餐结束后,周政康苍老但有力的声音传遍整个餐厅, “今日有三大喜事, 一是绪林的四十八岁生辰,二是祁深寻得佳偶,三则……”
说到这,周政康突然停了下来,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不远处垂首敛眸的周祁深, 见他毫无所动,在心里重重哼了声, 随即将目光转向周闻庭。
“绪林终于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儿子。”
简单的一句话便巧妙地转变了性质,把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改成了失散多年的可怜孩子。
这话若是周绪林说出来的,怕是没几个人会买账,偏偏这话出自周政康之口,连老爷子都认了亲,他们哪里还有别的意见。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陆陆续续对着周绪林道了声“恭喜”。
一时间,道贺声此起彼伏。
姜筱听着,瞥了眼身边毫无作为的周祁深,也选择垂下脑袋,假装看不见听不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他们装聋作哑,不代表别人就看不见他们,周政康再次出口,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引到了他们身上:“祁深啊,闻庭刚回周家,对家里和公司都不是很熟悉,就劳烦你这个做叔叔的多费心了。”
闻言,周祁深终于有了反应,抬眸朝着主座的方向看去:“财务部刚好缺个副经理的职位,就让他跟着老李学习,父亲觉得如何?”
老李是公司的老人,也是财务部的经理。
然而周政康还没表态,一旁的苏觅婉却抢先道:“闻庭年纪小,经验不足,刚进公司就直接空降经理怕是不妥吧?”
“有祁深在,应当不成问题。”
这话便是说就算周闻庭闯了祸,也该由周祁深这个做长辈的来给他擦屁股。
苏觅婉的脸色变了变,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紧了紧,抿了抿唇,一时间没再说话。
她不是看不出周政康待周闻庭有些特殊,可是她没料到周政康会让其插手公司的事务,小深也真是的,居然一上来就给竞争对手安排那么重要的职位。
近些年来父子俩的矛盾愈演愈烈,她不是没试图缓和过两人的关系,自然也知道周政康在外头沾染的破事带给周祁深的阴影。
那件事是周祁深心头的一根刺,又何尝不是她的?然而两家联姻牵涉的利益众多,就算得知周政康在外头有了一夜情,她大着肚子又能怎么办呢?
一气之下离婚?先不说根本就不现实,她也没那么蠢。放着豪门阔太太不做,把财富拱手让给他的前妻和子女们?
她只能佯装生气和委屈,哭一哭,闹一闹,以懂事柔弱的形象示人,从而让周政康产生同情和愧疚,尽最大的努力弥补他们母子。
这么多年来,事实也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周政康把她的儿子当成集团的继承人尽心培养,还力排众议,把执行董事的位置给了小深来坐。
她从未跟任何人透露过她的这一想法,包括她的儿子。
只要在别人眼里,她是一个爱周政康爱得深沉,没什么主见和野心的家庭妇女,就够了。
之前周政康让小深私下教周闻庭商业的知识,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周政康却开始借他人之手打压起她儿子来?这是她断然无法接受的。
本想再为周祁深争取什么,可后者先她一步开了腔,将她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一切由父亲说了算。”
周祁深面色淡淡,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异议。
“我带了几瓶红酒过来,一起喝两杯?”王淑仪适时打破诡异的气氛,笑着让人去拿存放起来的红酒。
亮了灯的庭院里,不远处稍年长的几位周家长辈则聚在一起聊天,热闹的模样衬托坐在角落里的周祁深和姜筱格外落寞。
网上有一句话说得好:前男友混得好,比杀了我还难受。
姜筱觉得她现在就是这样的心境,纵使知道周闻庭干不过周祁深,但是她的心里仍然不是滋味儿,尤其是周老爷子打压自己儿子去成全孙子的行径,也让她无法理解。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隔辈亲吗?
吵闹声徐徐,姜筱端起一杯红酒,递到周祁深面前,还是没忍住压低了嗓音问道:“你怎么那么轻易就答应了你父亲的提议?”
“周氏集团本来就不是我的,给谁管都可以,只要别败干净了就行。”周祁深坐在软椅上,长腿交叠,耷拉着眼皮,看不清具体的神情。
姜筱分辨不出他说这话时的洒脱占了几分,但其中的不在乎却是真真切切的,就仿佛让他即刻把周氏集团执行董事的位置交出来,他也是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