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晴空,有一行白字在烈日旁:「欸,我跟你说,我失恋了欸。」
「这什么?」师念白看着截图发问。
「张育瑋的限动。」
「他又失恋?」
「我照着上次跟你讨论的做了。」元乐蓉垂下头,手里捏着单肩包背带,「我拒绝他了,叫他不要等。」
「你是对的,耗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希望他不要因此变的颓废。」
「难吧,总会颓一阵子,但是时间久了都会过去的。」
「我跟他说,我们还是朋友,但我以后不会做任何刺激他的行为。」元乐蓉深吸了一口气,仰向和截图一样蔚蓝的天。
她坐在学校外不远处公园的石墙上沉默许久,语气带着不肯定,幽幽地问师念白:「我这样做......是对的吧?」
「我完全同意你的做法,处理的很好,剩下的只能让时间来解决。」
「拜託他不要出事。」元乐蓉脸色苍白,双手揉脸,最后搓了搓鼻樑,依旧浑身颤抖,「拜託他不会回去以前那样。」
「不真正拒绝才会出大事,这种事情还是越早解决越好。」师念白的语气极其平淡,比之素日都冷一些。
「也是哈哈,这样好像真的是最好的。」元乐蓉眼眶发红,讲起话像是在自嘲。
「权衡出伤害最低的方法,做了,即便还是有伤害,也已经尽力。」师念白揉揉元乐蓉的头,见她泫然欲泣,语气温柔几分,「不要后悔,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
「好。我不会后悔的。」元乐蓉看着师念白坚定的眼神点头,像是说服自己似的对着师念白开口:「我已经犹豫太久了,这才是对他好的。」
「长痛不如短痛。」
「我会尽量这样想。」
「我现在好想哭。」
「为什么?」她轻声问。
「愧疚。」
「这也是必须经歷的过程。」师念白微微叹了一小口气,卸下手里的橡皮筋把头长发简单束起,然后推推元乐蓉的肩:「转过去。」
「总觉得我好像跟婊子没俩样了哈哈。」元乐蓉带着哭腔,背对师念白。
「胡说,真正的婊子才不会愧疚。」师念白唇上啣着发圈还哄她。
「我知道哈哈。」元乐蓉笑了一下又开始想哭,「我跟婊子也只差在这里。」
「好好保持并深深记得这种感受吧。如果能让你明白所谓『愧疚感』,那也就值得了。」师念白用梳子慢慢梳开她打结的长头发,一缕一缕把柔顺的棕色长发放在旁边。
「我真的好坏。」
一阵风吹过来,树影摇曳、混着师念白令人安心的话音:「没什么好坏不坏。」
「你的过去就是早造就了这样的你,而要喜欢这样的你,也是他的决定、是他需要承担的,也或许如果你不是现在的你,他就不会这么喜欢了。」她拿下抿着发圈套在食指上,把元乐蓉的头发梳成了扎实整齐的辫子,「且就算拋开以上不谈,虽然我不鼓励,但你本来就有选择不善良的权利。」
「可是我原本可以......让他不要伤那么重的对不对?」她还是哽咽。
「对,这个我不能也不会骗你。」师念白用小黑发圈绑起来固定好,拉着辫子尾端开始调整松紧,「因为只有真正明白了这点,以后才会知道怎么保护任何一个喜欢你的人。」
「痛,真的痛。原来被人喜欢也可以这么痛。」
「终于明白了吗?被喜欢也会感到疼痛。」
「无法回报他人的感情,原来会感到这么愧疚......」元乐蓉无声頷首,抽泣又突如其来地剧烈起来。
「拒绝人也是承担的一种,当下也许他们不会谅解,但是无所谓,有天他们会懂得我是在保护他们。」辫子由上而下逐渐在她手里变得蓬松而充满氛围感,「我愿意给他们恨,无所谓。」
「念白,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像真的无所谓。」元乐蓉用力吸了吸鼻涕。
「无所谓也是比较而来的吧,只能说比起后悔和愧疚,这种痛我还担待得起。」师念白笑了,神情却很复杂。
师念白从中午开始陪元乐蓉散心散了一整个下午,在车站陪元乐蓉等了半小时车,送完元乐蓉上公车,回家后突然收到李乐只的讯息:「呼叫念白。」
「我在。」
「你现在可以讲话吗?」
「请。」
李乐只的电话立刻就过来了,师念白就这么站在楼梯间接电话,手里扶着楼梯边的木製把手。
「乐蓉有给你看她跟张先生刚刚的对话吗?」
「刚刚是多久以前?中午我跟她聊过一大趟。」
「二十多分鐘前结束的一个对话。」
「那没有。」
「我猜你大概跟她说过了,但没用的样子。」
「她还是陷入她怎么可以对张那么坏的坑里面,看来是我讲什么都没用的那种。」
「那就让她再自暴自弃一阵子吧,你还有跟她说什么吗?」
「嗯......我问她:『你这样觉得的话,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做?』她就沉默了。」
「哇──你这个问法超级堵人。」师念白挑眉,开门走进房间把书包搁在实木书桌上,嘖嘖称奇:「比我还狠,你什么时候这么狠了?」
「呃......因为我也想让她想想,那她是要就这样走回头路?还是要干嘛?然后我也不知道要回她什么了,所以就问她这个吧。」
「没问题,我觉得行,你看到我隔着电话给你比的大拇指了吗?讚喔,我觉得很优秀。」师念白真的隔空比讚给李乐只了。
「呃......她逃避这个问题了。」李乐只笑得有点无奈,「不过至少有说她不要再挽留一次了。」
「这就很好了。」师念白会心一笑,「那你呢?最近都好吗?」
「还可以,就是乐蓉的事让我压力有点大。」
「乐蓉怎么了?」
「她每天都一直传一些有满满爱心的贴图给我,让我越来越不知所措。」
「啊──」师念白啊了一声,见怪不怪道:「爱心那个大概是心太累的副作用,很多时候人在特别缺乏并渴望关怀的时候,都会用表达爱去填补那种消极的感觉。」
「我觉得她真的越来越疯狂......然后一直说喜欢我之类的,我跟他说等明年考完再说,可是我现在觉得明年考完大概会是我的死期。」李乐只各种苦笑,「欸,念白。我认真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她......」
「好可怕,但身为她的老妈,我不是很喜欢干涉她的感情状态,除非是人渣不然我不会管。」
「她好像是玩真的,只是我陷入一种要答应也不对、不答应也不是的感觉,这让我有点害怕。」李乐只垂下头,没拿手机的那隻手戳进口袋里。
「我有点担心。」师念白只说了上半句,李乐只即刻附议:「我也这样觉得。」
「李乐只,你也觉得什么?」师念白调侃李乐只,「我担心的不是她,是你欸?」
「我知道啊,我也很担心我自己。」李乐只开始叹气:「她上次还故意讲学长的事情来试探我会不会吃醋,然后我故意开玩笑,她就突然爆炸说她好想我之类的,一直哭喊,让我觉得她好像是要跟我来真的。」
「我觉得是,并对此只能表示同情。」师念白认真有在可怜李乐只,「毕竟你跟我对她的吸引度是差不多的,她最近每天都会跟我说好几次爱你。」
「我真的觉得这样不大对啊!」李乐只疯狂抓头,「感觉答应她不是我想要的,可是拒绝她也不太对。」
「你没问她到底怎么了吗?」
「我没问。」
「还是稍微给你一点安慰啦。」
「什么?」
「基本上对她来说你跟我是同类型的人,我跟她在一起的机率在百分之零以下,这跟性向没有关係,你大概也相差不远。」
李乐只的真挚简直要溢出来:「我很无助。」
「成功收起好奇心了吗?」
「嗯。算是吧哈哈。」李乐只不自觉点点头,「之前有跟她小吵一次,然后我就开始觉得我不想再问什么了。」
「吵什么?」
「就我突然不是很想让她那么放肆的靠近我,然后稍微拉开一下距离,好一段时间我回的蛮冷淡,而且很久没说话,就吵架了。」
「哦,理解。」师念白理所当然表示同意,「我也是跟她吵过一次之后从此啥都懒得问,但她是感觉你会不见就会一直贴过来的类型,超容易吵起来。」
「虽然说现在还好了,可是我还是不懂她的世界吧哈哈......」李乐只乾笑坐下来瞪着檯灯怀疑人生。
「她知道我不会不见,还是有事没事来句我想你我爱你。正常啦。」
「她真的是......」李乐只皱着眉头扁嘴思考,单手撑着桌面和脸颊,嘴角挤出两团肉,最后还是长叹道:「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再回去常常关心她。」李乐只举手投足间都充满沮丧,「但念白,我好担心她。」
师念白闻言笑了出来,笑得清脆响亮。
「你不要这样笑啦,我会怕欸!」李乐只浑身一抖。
「干嘛?」
「因为你很少笑啊!还是笑出声的那种欸!」
「好啦,你不用太担心她啦。」
「为什么?」
「忘啦?不是你不在她身边就会没有人帮她。」
「好像也是......但她那群──」
「你想什么呢?我哪可能主动说要放她去跟那群狐朋狗友廝混。」她沉甸甸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听筒传入李乐只耳里,「你可放心,万事有我。」
李乐只顿时瞪大眼,回过神来后松下本紧绷的肩,「嗯,也是,那就拜託你这阵子多照顾一下她了。」
「好,我会的,你自己也是,有事情记得可以跟我讲,有什么事我都会在这里听。」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