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也只能抱着下人肩膀,有些遗憾的看着身后场景戛然被关在门外。
回到院子,换了身干净衣服,叶舒就叫人带上买回来的吃食,拉着风灵去看何氏,还有叶展。
叶展是前两日洗三时,叶父给孩子取的大名。
长了几日,叶展果然张开了,粉白的脸蛋儿又软又嫩,摸起来可舒服了。
叶舒过来玩了一会儿弟弟,一边让人把刚才在外面买的吃食拿来,要跟母亲分享。
何氏还在月子里,是不吃这些的。
原本也不许叶舒乱吃东西的,但想起之前老大夫也说过,小孩有时候也不能养得太精细,适当粗放的养,可能更健壮一点。
再看着叶舒买回来的食物,瞧着倒还算干净,便允许两个孩子从中挑一点,当零嘴。
只是不许胡乱混着吃,也不许多吃。
叶父不知从哪里转了一圈,这会儿又回到屋里,见人都在,乐了一下。
叶舒见父亲来了,也不厚此薄彼,将街上买回来的零嘴给他献宝。
叶父一见就知道是府外那条街上的东西,他倒是经常出门,偶尔来了兴致,也会买点打嘴。
这会儿受着长子孝心,也没拒绝。从摇篮里将小儿子抱起来,咬了口叶舒递来的糕点,还一边凑到半个月不到的小婴儿嘴边逗他。被何氏骂了一句,这才收敛点,但仍然抱着小儿子摇来哄去,显然宝贝得不行。
叶舒捏着糕点,有些吃醋的看着叶父。诚然,比起父亲,他更亲近母亲。但是他爹也从来没有这么宝贝的抱过他,就连他生病时也没有过,这难免不让他心里生出几分酸意。
一瞬间,叶舒觉得手里的糕点都不香了。
不过他也知道,弟弟还小,不好和他争什么,但情绪总归低落了点。
等吃过晚食,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叶舒都还有些闷闷不乐。
晚上洗漱过后,窝进被窝里,叶舒习惯性侧身扒着风灵,有点想找她倾诉,但觉得说出来有有点丢脸。
然后就忽然发现,今天她好像也有点安静。
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叶舒暂时抛开自己的烦恼,小声问她:“你今天这么了?好像有点不开心。”
风灵被叶舒的手脚碰到,冻得一缩。他身上实在太冷了,还好久都捂不热,夏天还好,抱着也很清凉,但是冬天就太冻了。
虽然每次到下半夜,她在厚厚的被窝里捂热后,也会贴过去抱着他降温,但是刚进被窝的时候,还没暖起来呢。
听到小伙伴的关心,风灵也不好意思再躲了,同样小声回答他:“没有不开心,就是有点想起我师父了,不知道他现在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现在听风灵提起她师父,叶舒当然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暗暗担心哪天他会突然出现,就把风灵带走了。
随着年龄增长,他也自然而然的明白了,风灵不是他的阿梨。
但是当他某天恍然的时候,风灵已经是阿梨以外,他唯一的朋友了,还是可以光明正大一起玩,一起交流的朋友,并且随着相伴越久,她的分量在他的心里越重。
虽然阿梨在他的心里依旧无法取代,但是哪怕哪天阿梨真的出现,要和风灵交换,只怕他也已经难做取舍了。
面对小伙伴的伤感,叶舒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知道风灵的师父对她来说跟亲生父亲也没什么区别,但是他又没有跟亲人分别过,暂时还无法与她切身的感同身受。
但是这不免又让他想起今天父亲的态度,不自觉的就带出了点情绪,声音闷闷的,揣度说:“也许他离开之后又另外收了徒弟呢?”
没想到风灵叹了口气,“希望吧。”
叶舒愣了一下,“你不怕你师父到时候更喜欢新的徒弟,忘记你吗?”
风灵似乎听出他话里的用心不良,轻轻哼了一声,“我师父才不会忘记我呢!”
叶舒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快,觉得她有点不识好人心,撅了撅嘴,没有接话。
倒是风灵自己,说完之后又有些伤心,“反正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更喜欢新徒弟又怎样呢?”
叶舒却不觉得,“反正你在叶府又不会跑,你师父又不是找不到地方,要是他也想你的话,完全可以过来看你嘛!”
话里话外都是:既然你师父没看过,那他肯定是不想你或者已经忘记你了,那你也没必要再惦记他了嘛!
风灵在心里哼了一声,心说你知道什么,师父肯定是怕再出面露了馅儿。
说起来,又想起来叶家的那天,风灵还有些跟师父闹别扭。
路上,李玉良跟她说,“即便你现在怪师父,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师父是为了你好的。”
但是哪里需要再等到不确定的某一天呢?
不知道是太早混迹人群,还是天生早慧,但风灵确实比一般的孩子要懂事得早。
这种懂事不单指干活上的熟练,而且包括对世事的开悟,和对人心的敏锐触觉。
她能分辨出别人对她是善意还是恶意,也能体察师父对她的一片苦心,但她只是舍不得离开师父,哪怕以后过不上世俗眼中的好日子。
在快到叶府门前的时候,风灵终于拉住李玉良的衣袖,“师父,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我也没有怪过师父,我只是不想跟师父分开而已。”
之后,李玉良是红着眼睛带风灵去敲门的。
所以,风灵怎么会不明白呢?
固然,她也很珍惜叶舒的友谊,何氏的关心,但她同时也能感觉到,叶老爷只拿自己做哄何氏开心的宽慰。
别看叶老爷平时对她好像跟何氏没有太大区别,但是一旦自己失去这项功能,叶老爷也绝不会对自己保留半分情面。
所以她有时候会跟叶舒一样朝何氏撒娇卖乖,但是绝不会对叶老爷这么做。
同样的,她会跟叶舒说起,跟师父遇到的各种趣事、一起分享秘密和倾诉心事,但是不会跟任何人拆穿师父神棍的本质,以及师父送她进府的真正心思。
不过叶舒也说得有理,师父去哪儿了她不知道,但是她就在叶府,说不定师父偷偷回来看过,只是她一直在府里,所以不知道呢?
风灵暗自琢磨起来。
叶舒见她久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伤心了,不由又安慰起来,“也许你师父只是跑得太远了,所以不方便回来看你呢?”
他倒是没想过风灵师父不敢出现的情况,在他脑海的构想中,风灵的师父形象还是比较高深的。
风灵没有打破他的幻想,其实就算李玉良回来了,除非他打算带她离开,否则她也是不敢贸然出府和他相见的。
但是感受到叶舒的好意,风灵也不免又敞开一点心扉,捂着他的手更紧了紧,说:“其实见不见面的也还好,我就是有点担心师父又生病。”
风灵将年初倒春寒时,李玉良感染风寒一倒不起的事说了。要不是当时她当机立断下山请大夫,李玉良的情况还真不好说。
“我就怕师父又遇到那种事,那岂不是连个叫大夫的人都没有了?。”
叶舒这才明白,为什么风灵宁愿她师父再收个新徒弟。
同时,他也有些自惭形秽。
比起好朋友对师父的孝心,他的小情绪好像都显得有些无理起来。
想起曾经他身体不好的时候,爹娘也是日夜照顾,现在怎么能因为弟弟年幼,占了父母心绪,就心生醋意,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叶舒便没好意思将这些心情说出来,怕风灵觉得他占有欲太强、太霸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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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冬日里的时间,总的来说还是悠闲放松的。
尤其是叶舒,虽然日常的手冷脚冷,但是神奇的是一整个冬天,都没怎么生病。
何氏想起往年这个时候,叶舒基本都缩在床上不怎么出门,结果反而病怏怏的。她想着,小孩果然还是不能整日窝在房里,还是得出来跑跑跳跳活动起来,身体才结实。
这么想着,何氏也不那么拘着他了,只是嘱咐身边一定不能离人,尤其是去府外的时候。年底热闹,但人多也容易生乱。
两个小孩当然齐齐应下。
但是泽县不算很大,街市也就那么几条,逛了几天,两人热情就消减下来了。
只是风灵还记着那天叶舒说得话,心里也不免生出几分期盼,或许师父真的会回来看她呢?
所以每日除了跟叶舒一起看书练字,还总是抽时间去府外看看,尤其是搭粥棚的那边。
粥棚在叶府正门外的空街上,但是顺着院墙拐角处,还开了一道角门,从这里出去,既安静,又能看到粥棚那边的情况。
叶舒向来是跟风灵形影不离的,这会儿也是一样,跟她一起坐在门槛外,手里各自抱着一个小手炉,百无聊赖的看着粥棚那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他也没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她其实是想等她师父来看她。
所幸风灵自己也知道希望不大,而且叶舒要陪着她,又受不得冻,两人每次坐不到一刻钟就回去了。
年关逼近,年味儿一天比一天浓。到了腊月二十三,开始祭灶神。到二十四,辞灶后就要开始打扫房屋了,叶府也不例外。
何氏要初一才算坐满月子,但好在叶府人口简单,她只负责总览,其余杂事可以交给身边的大丫鬟阿乐来分派。
一时间,叶府上下都热火朝天的忙碌的起来。
叶舒和风灵在院子里玩耍都有些碍手碍脚的,又帮不上忙,于是带上惯常跟随的几个仆人,又溜出府去了。
刚出角门,风灵下意识朝粥棚那边看过去,就恍惚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因着府里正忙,今日的粥送来得晚了些。排队的人群有些骚动,被粥棚的管事斥了几句,重新排好队。
而重新坐回棚子里的管事,却跟旁边的人重新闲聊起来。
李玉良毕竟靠着嘴皮子吃饭,跟粥棚管事搭上话还不算难事。
正当他旁敲侧击,打听风灵在叶府过得怎么样时,忽然若有所感,转过头,就看见一个长高了不少的身影。
风灵不仅长高了,这半年来好吃好喝养着,身上和脸蛋都圆润了一圈,皮肤也捂白了起来。
但是李玉良看起来却像是瘦了点,风灵下意识往那边走了两步,还不等她看清,就被跟着的仆人捞回来了。
他可不敢让叶舒风灵他们靠近这些人。
虽然粥棚那边也有叶府的家丁看着,但是那些讨粥的大多是乞丐,看那衣服的脏污程度也知道了,不用近身,稍靠近一点就能闻到味儿了。
也别想人家这大冬天的会洗漱了,没热水,没换洗衣服,万一冻着生病了,更不划算。臭就臭点儿吧,多点泥垢糊身,就当保暖了。
风灵被拉回来后,还是远远的朝那边望着,看李玉良是认出自己了,但是却没有上前相认的打算,失落之余,也不好再往前凑了。
叶舒也跟着朝粥棚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他没有见过李玉良,但是看到风灵的异常,也猜到什么,上前捏了捏风灵的手,无声安慰。
因为风灵没有叫破身份,他以为风灵是认错人了,有些失望难过。
但因为这一遭,两人外出闲逛的心思也没了。尤其旁边有人,感觉很多话都不好说,但是要出府,这些人就必须跟在身边,叶舒只能拉着风灵又回了院子。
在府里的时候,是不用人贴身跟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