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肤白,未曾束发,发丝垂肩而落。
原先所见发丝全为青丝,而此时发丝当中竟有几缕明显的白发。
几日前在金州镇中,分明没有这些。
宿聿稍稍动了下,往后动的时候碰到了顾七正好搭在旁边的手。
两手相碰,顾七感觉到了对方指尖的冰凉,不似常人的温度。
只是没过半会,少年就抽走了手,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微动的眉角表现出诧异,“还有其他事吗?”
宿聿:“?”
这人怎么还在这。
顾七:“……”
少年动了下,那缕白发被青丝掩盖,消失无踪。
顾七敛眸正欲告退,身前的人却忽然站起。
两人离的距离很近,宿聿刚准备起来时候就听到了一声极小的闷哼,他察觉到自己好像撞到什么,正疑惑地往后看,就瞧见代表剑修的气稍稍往后了一点。
宿聿:“?”好像撞到什么。
顾七:“……”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墨兽被灵眼图腾阻拦许久,刚从丹田里冒出来就看到了房间里这两个男的情况,它顿时一阵警觉,正摆出严阵以待的姿势,就看那个剑修扶着面罩站了起来,似乎还捂着什么。
这人脸怎么了?
墨兽还没反应过来,剑修就已经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他来干什么?”墨兽问。
宿聿皱眉,摸着床沿站起来,“我摔了,他听到声音进来扶我一手。你哪去了?”
墨兽瞥了眼旁边的图腾,不敢说被灵眼拦着不给出来,支支吾吾道:“万恶渊里有事耽搁了,你没摔——”
话没说完,它忽然看到扶着床榻的某人扶着床沿咔嚓一声脆响,床榻底下的木板折了一段,掉在了脚边。
除此之外,床旁边还有一些什么碎屑。
像是在它出来之前,此地发生过什么。
墨兽想到刚刚剑修捂着面罩出去的动作,顿时严肃起来:“宿聿,你该不会跟那剑修在这床上打了一架吧?”
“这床看起来像是要塌了。”
宿聿:“?”
半晌,他才发觉墨兽指的是什么,他摸着边沿发现被折断了几块,“方才在炼化阴气,没收住阴气。”
“你炼化阴气怎么不喊我!”墨兽急忙说道。
宿聿道:“不是你说有万恶渊禁制吗?”
他感受了下体内,方才都被阵法打乱了思绪,现在张了张手,发觉动用起体内阴气好像更自在了,有些阴气被他成功炼化。
“那万一有其他人突然过来呢,就比如那个剑修!”墨兽是真的着急。
“没人会过来。”宿聿控制着体内的阴气,免得引起其他人警觉,“他没跟其他修士谈及破阵的事。”
见过他破阵的,斗篷人跟齐六都在外面,小人参又是只不会说话的灵兽……其他的修士当时已经被巨人树挟持,那就只剩下此人。
如果破阵的事传出去,他房间里此时不该会这么安静,也不会他闹出这点动静,只有这个剑修进来……那就说明,这个人没说出去。
墨兽正唠叨着剑修没安好心,背地里肯定在想什么事坑人。
宿聿却在想另一件事。
刚刚他没怎么注意到那个剑修,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剑修身上的气少了很多。
放在以往,以剑修那样的修为,但凡出现在房间外边他都能注意到,可刚刚人在身边,他却没第一时间注意。
宿聿抬头,往外边看去。
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个微弱的气走远,最后听到脚步声消失。
那人体内的气不对啊……
门外安静了稍许,忽然间传来脚步声。
宿聿以为那剑修去而复返,没想到来的是一个齐家修士。
齐家修士轻手轻脚进来,见到宿聿坐在床榻上,端着的药碗差点没拿稳:“小兄弟你醒了啊!”
齐家修士见到宿聿醒了很高兴,把药碗放下后稍稍检查了他的身体。
“醒了就好,少爷还担心你醒不来,特意遣我来看你几次。”这位齐家修士是个医修,帮宿聿探脉时微微皱眉,急忙把药碗推至面前:“来,驱邪之物,散散体内阴气。”
宿聿:“……”
他只好拿过。
“过会我们的灵舟就走,金州镇的事已经交由给散修盟了。”齐家修士叹了口气:“看你昏迷不醒,顾先生身体抱恙,少爷本想去天元城为你寻名医……好在小兄弟你醒了,少爷醒了之后还遣我来看你。”
齐家的灵舟要先走了。
宿聿在房间里待了两天,没想到金州镇的事已经引起这么多人警觉。
短短两天时间,金州镇外边就已经成了一个是非之地,来的人越多,迟早就有人会察觉异样,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着急走的居然是齐家。
不过赶紧走也是好事,人越多,于他就越不利。
“你们少爷呢?”宿聿忽然发现好像没这么见到齐衍。
齐家修士道:“少爷伤心过度,还在房间里待着。”
“……?”
宿聿又问:“什么时候走?”
齐家修士道:“一会灵舟就走了。”
宿聿意外,这么快就要走了?
金州镇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齐家也有几个修士殁于此地,小少爷更是差点死于其中。还未等他们在这停留多几天,来自天元城的加急的密信就传了过来,催促着齐家小少爷赶回天元城。
“这次是天元城的少主特意嘱咐的,怕小少爷出事,说什么也得先走。”齐家修士也知情况紧急,道:“我还有其他病人要照看,小兄弟若有不适,就唤我一声,我就在走廊不远处。”
宿聿点了点头,等到齐家修士出去。
他把药碗往万恶渊里一撒。
墨兽:“!”
你自己不驱邪!糟蹋我们万恶渊干啥!
灵舟房间外,顾七只是在门口站了稍许,等到那个端着托盘的齐家医修走远,很快就走到了齐家灵舟的走廊的窗台处,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传信铃,趁人不注意将放了出去。
铃铛没入天际时就消失了,似乎飞向了更远的地方。
顾七没走远,他借着走廊隐蔽的窗台,仔细地观察这下方的情况。
巨人树之后充满着疑点,他对阵法专研不多,却也知道那巨人树与典籍中记载的巨人树有所不同……还有那个宿家的刘长老,对方自爆前那一句匪夷所思的话,仿佛对他的到来的很意外。
这事算计的是齐家跟宿家,布阵者若要布下巨人阵,最好避开这些大势力。
而那个刘长老却反其道行之,算计的不是这两家的小辈,而是齐小少爷跟宿家少主。
不怕引火上身,背后设计之人,不会是那个刘长老那么简单。
宿家人里有主谋,齐家里未必安全。
在事情还未明朗之前,有些消息就没必要暴露。
比如这个邪修,不说其他,就破阵的行为,此人与设计者不同道……更何况那邪修还知道他妖血之秘。
想到此处,他看向灵舟外边,看到了玄羽庄的灵舟也抵达了此处,在那些灵舟旁边一只只妖兽在御兽师的指引下正在探寻什么。
齐家确实有擅御兽的修士,但比起以御兽术闻名天下的四大门玄羽庄来说,他这身妖血能凭面罩瞒住齐家的修士,就瞒不住玄羽庄那些狗鼻子。
金州镇会有其他人去查,而他不能在这久待。
希望江行风尽早收到他的信铃,来天元城与他会合。
还有那人身上诡异血液一事……顾七捻了捻指尖,面罩下的妖瞳眸光若现。
这么多年,他的妖血第一次。
除剑气外,被另一个人影响……
-*
其他势力的灵舟往金州镇飞的时候,齐家的灵舟一反常态,早早地修好舟上阵法,带着一船的修士马不停蹄地往天元城飞。
只是在齐家灵舟刚飞走不久,从金州镇里匆匆跑来的散修盟白使看着远去的灵舟,差点与正在巨人树废墟中探查的玄羽庄几人碰上,众人只见一个白影飘过,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黑影,以迅猛之态,追着那远去的灵舟。
在玄羽庄修士中,两个身着轻纱白袍的修士与众不同。
一个看起来是五六岁的幼童,手捧着一灯器,见黑白影穿过,摇摇晃晃地站定,“散修盟的黑白使,怎么会跑得如此焦急。”
远处齐家的灵舟飞走,与幼童并走的白衣男子抬起头,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他两指掐算着,微微眯了眯眼,怪不得此地有他的剑痕。
原来他也来了。
白衣男子语气平和:“看起来像是在追什么。”
小弟子道:“这肯定追不上了,齐家的灵舟飞得可快了。”
“玉衡真人。”玄羽庄主走了过来,朝他作揖:“可有什么发现?”
白衣男子移开目光,垂眸看向这残余的痕迹,身周是与他并肩站着的玄羽庄庄主。在南坞山中他们发现了一块源自散发着魔气的石头,来源未知,可那么强大的魔气,上一次见还是三百年前的极北魔渊。
他道:“庄主,此地的布阵的手法,与那南坞山裂开的边界有所相似之处。”
此言一出,四周寂静。
南坞山阴气外泄一事本就成谜,又从中发现上古封印……南坞山事在先,而现在金州镇又出现了巨人树阵法,两者之间说无关联,无人敢信,更何况前两天巨人树坍塌引起的灵气动荡,已经引起了数多势力的关注。
“布此阵者,与破坏南坞山封印的应当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