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正这才冷静下来,笑道:“多谢郑司闺提醒。”
徐司闺一反平日端庄作态,嗤笑一声:“你如今,倒又成了旁人座下的一条好狗。”
随后她又同郑司闺道:“我等着你也被这条狗咬了的时候。”
“来人,”徐司闺不等两人答话,就吩咐道,“我要沐浴,将水送到我房中来。再多拿几个炭盆,这么大一间屋子,两个炭盆够什么。”
眼见徐司闺说完就砰的一声关了门,钱掌正深深的吸了口气。
郑司闺则是若有所思,微眯了眼,吩咐身边女史道:“按她说的做。”
司闺司女史将徐司闺要求的东西送进屋后,就被她直接赶了出来,而后,众人都下意识的没再进去。
等送晚膳的宫女到时,久久无人回应,推开门,只觉屋内气味难闻,等她屏息开了门窗,才发现徐司闺躺在床上已是人事不省。掌医离得近,赶过来时,也已回天乏术。
裴良玉听说此事时,正在看徐司闺写的名单。她握着名单的手紧了紧,道:“到底是东宫旧人,又是在年节里,便以司闺之名收敛吧,让文栀去办。”
等看完了册子,裴良玉按了按眉心,良久,才叹了口气。
青罗安慰道:“她是自己选的,如今这样,殿下还会保她身后名声,若到了皇后娘娘手中,难保不是下一个程司闺。”
裴良玉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捏着手中册子道:“你去拿个炭盆来,我要亲手烧了。”
青罗依言将角落的炭盆移了一个到裴良玉近前。
裴良玉亲手将册子引了火,看着它一点点被火舌吞噬殆尽。
“你让霜芯给家里传信,本宫有事要见娘,除夕那日,若是陈夫人也会进宫,便请她一同来见。”
裴良玉烧了册子,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花簪和掌园上。
花簪是德妃贤妃给徐司闺的,掌园那边,应当是程司闺得了王家的命令。
但为什么,齐瑄查是谁为此事扫尾时,查到了德妃贤妃宫中?皇帝又在此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裴良玉只觉脑子里一团乱麻。
“怎么将炭盆端的这样近,”齐瑄从外头回来,看见裴良玉揉着头觉得不舒服,吓了一跳,赶忙吩咐姜斤斤将炭盆放得远远地。
“可是觉得头晕?”齐瑄眉头蹙紧了,“姜斤斤,去药藏局叫侍医来。”
“不必了,”裴良玉赶忙拦下人,“只是觉得有些头疼。”
齐瑄听了还有些不放心。
裴良玉只得道:“若有不妥,我定会叫人去传掌医来的。”
第53章 太子妃第五十三天
腊月二十八,户部姜侍郎致仕,皇帝立刻点了裴父继任。
短短数月,裴父就走完了从入朝到四品京官的路。
是以今日除夕宫宴,李夫人也能堂堂正正的进宫来见女儿。
裴良玉惦记着母亲,早早拜见过皇后,又将福盈福瑜托付在凤仪宫中,就往外走。
“这不是太子妃?”
裴良玉才走到凤仪宫外,还没上步舆,就听见二皇子妃的声音。
“二弟妹。”
二皇子妃吴氏唇角露出笑意,与裴良玉欠身:“拜见太子妃。”
裴良玉侧身受了她半礼,又回了一个平礼。
吴氏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凤仪宫:“太子妃这是要往何处去?”
“自是往康平苑去,”裴良玉不慌不忙道,“二弟妹是来拜见母后?”
“是,”吴氏应了一声,见裴良玉要走,吴氏只笑着侧身让了让,目送她离开。
等裴良玉走了,她才敛了笑意,问身边从家里带进宫的宫女:“听说前些日子,三司出了些事,有个女官没了?”
“是,”宫女应道,“没的是司闺司主官徐司闺,听说是意外。”
宫女见吴氏想听,便又多说了几句。
吴氏听罢,唇角弧度又降了几分,轻声道:“怪道母妃没送信来府里,那徐氏也是个蠢的,没在司闺司里有什么用,掌正司宫正司哪个不是个好归处?”
宫女离得近,听得此言,忙道:“殿下慎言。”
“怕什么,我不说你不说,谁能知道?”吴氏稍稍整理了面上神色,面上笑容精致和气,“实在是可惜了,要是徐司闺寻个好地方,说不得还能剐下我这好妯娌一身皮。”
“姜侍郎也是,说着辞官辞官,偏在这当口,转过年,难道就少了他的好处?没得叫裴氏得了便宜。”
宫女扶着吴氏进门,小声劝道:“殿下何必同她家计较,待明年老爷回京述职,一举进了吏部,可比户部还高半级呢。”
吴氏听着顺心,才点了点头:“户部自然比不得吏部。”
说着,吴氏眼中透出几分恶意:“且等着吧,明年三弟妹嫁进来,有她的好果子吃,那可是个家里有军权的,连我都得让一让她。”
吴氏在背后怎么编排,裴良玉自然不知,她这会儿面上瞧着镇定,心里其实七上八下的,总定不住。
她心不静,不是因着马上要见到的母亲李夫人,而是因为陈夫人。
康平苑是此次宫宴的地点,在长乐宫附近,裴良玉便借着李嬷嬷的便利,在那周围寻了个没人打扰的空屋子。
行到那宫室外,裴良玉连青罗都没带,自个儿进了门。
“拜见太子妃。”
裴良玉见母亲与陈夫人一同行礼,赶忙上前去扶。
陈夫人心里着急,才站直了,就带着几分期盼,匆匆问裴良玉:“太子妃今次特意传话要臣妇进宫,可是查到了什么?”
裴良玉与母亲对视一眼,亲自引着陈夫人坐了才道:“夫人应当知道,旧日的程司闺徐司闺。”
“是,”陈夫人捏紧了手里的锦帕,只等裴良玉的下文。
“程司闺那头,因犯了事,被母后处置了,本宫无能为力,但徐司闺这边,本宫得了一些消息,却未必能作为佐证,夫人可还是要听?”
“臣妇要听的,”陈夫人眼中浮出些许泪花,“殿下请讲。”
“按徐司闺所言,当初摆花的掌园,与徐司闺接的消息,是两条线,”裴良玉便斟酌着将程、徐二人的关系说了,却没提齐瑄查到的事,而后又取出了那根簪子。
“时日久了,这簪子到底有没有用过,也无从查证,本宫今日带来,也是想请陈夫人看一看,可有没有印象。”
陈夫人看着裴良玉手中的簪子,红着眼认了半晌才不甘的闭了眼:“这簪子,臣妇曾见过一样的。但臣妇那日进宫时,惠宁已除了钗环躺在床上。”
并不是意料外的结果。
裴良玉垂下眼睑,正要将簪子收好,就听陈夫人开口道:“殿下可否将这簪子赐予臣妇?”
“臣妇知道,仅凭这一根簪子,和故去徐司闺的话,没法证明什么,也再找不到什么证据了,可臣妇不想就这么忘了。”
李夫人闻言,面色微变,劝道:“内情如何,谁也说不准,夫人何苦。”
陈夫人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臣妇也不想找什么内情了,总归不过是这个成了,那个也未必没成,一两日,甚至小半日工夫罢了,谁也没什么清白可言。”
裴良玉捏着簪子,也劝了一句:“簪子本宫留之无用,陈夫人想要,自然可以给你,但夫人听本宫一句,好好活着,才能看见恶人的下场。”
陈夫人听着这话,眼泪顺着脸颊滴下,面上却笑出了声,她起身给裴良玉行了个大礼:“臣妇谨记殿下所言。”
等拿到簪子,陈夫人又道:“当初殿下应了臣妇,如今,该臣妇来践诺了。但有陈家大房一日,必拱卫在殿下左右!”
陈夫人稍收拾一番,便出去了,只留下裴良玉和李夫人在。
到这时,李夫人方长舒一口气:“陈家大房是承宗之人,有大房在一日,陈家一系的清流,便都不会有害于我儿了。”
裴良玉听了,唇边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但很快她又道:“母亲,我觉得陈夫人的模样不太对,您回去后,一定要好生宽慰她些。”
李夫人点点头:“你放心,便是为了你,母亲也一定多注意她些。”
“怕只怕未必是能宽慰得了的。”
“到底是宗妇,”李夫人拍了拍裴良玉的手,“你瞧瞧你大伯母,再去比着想陈夫人,也差不离的。何况,除了惠宁太子妃,她还有儿孙呢,到了这个年纪,身上的牵绊多了,很多事,就做不得了。”
裴良玉这才稍稍安心,又道:“说起大伯母,我也许久不曾见她了,异日大伯母得空,母亲可定要请大伯母一同来看我。”
“知道你们亲,”李夫人面上摆出几分醋意,“我都记着啦!”
裴良玉赶忙哄她几句,才叫李夫人开颜。
除夕宫宴过后,就入了正月。皇后于祭典后受了风,常常头疼,三皇子二月里又将要大婚,她便叫裴良玉帮着在凤仪宫中理事。
等皇后头疼好了,裴良玉才算功成身退,能在长平殿中好好歇歇。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齐瑄亲自倒了一盏茶,推到裴良玉面前,才道,“后日我休沐,明儿要不要往庄子上去?”
裴良玉在心底算了算,后日正该正月十五,便道:“不是说要带两个孩子看灯会?答应了的事,可不能忘了。”
“灯会是晚上的事,下午进城不就得了,”齐瑄瞥了一眼正活动脖颈的裴良玉,“正好你能好生松快松快。”
裴良玉心里一动,似不经意道:“这么在意我?”
几乎是立刻,齐瑄脱口道:“就是见你乏的厉害,带你出去走。”
“是吗,”裴良玉微微挑眉,没戳穿他,只转过头拨弄了一下小几上摆的水仙,“这花儿是谁挑的,选得不错。”
见裴良玉将注意力放到花上,齐瑄也说不出心里是松口气,还是可惜她没继续问下去更多。
“明日你先收拾好,我尽量早些回来,赶在城门关前出城,还能在庄子上住一夜。”
“行啊,”难得不用在宫里住着,裴良玉也有几分兴致。
齐瑄又问:“前些日子你忙着,也没来得及往裴家走动,你可定了哪一日去?”
“不回去,”裴良玉用锦帕擦净手指上沾上的花粉,才道,“眼看二月里就是春闱,还是等殿试后再说吧。”
齐瑄一怔:“你是担心咱们回去,会有人传他们的闲话?可会试出题之人,都在内贡院中,便是我,也得不到半点消息。”
“可这世上,有脑子的人总在少数。何况,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假的也会成真,”裴良玉看他一眼,“几位兄长都是有真本事的,我又不是以后都不能回家探望,何苦定要在此时授人以话柄。”
这一次的春闱,是世家重新崭露头角的开始。正因为太过在意和重视,她才越发谨慎小心。决不能让任何一点小小涟漪,影响了族中安排。
裴良玉所言,有些道理,齐瑄虽觉得无妨,可见她已有了决断,便也没再说。只叫人去给福盈福瑜传话,说明日要出城去。
次日,齐瑄果然回来得很快,裴良玉才午睡起来,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好,齐瑄便已回到了长平院中。
“怎么这样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