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他有什么好不好的,”裴良玉笑道,“也就是和从前一样罢了。”
“和从前一样?”红云面上有些惊讶,想了想,试探着问,“姑娘,正月十五那个赌约,你们可分出胜负了?”
见裴良玉摇头,红云倒露出几分犹豫。
裴良玉见状,心下一动:“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当时姑娘还念着文晏公子,我也答应了不告诉您,这桩事,我就没敢同您说,但都到了如今,”红云斟酌着,将正月十五时,自己问姜斤斤的话说了。
“姜内侍说,没人认输,怎么算分了胜负,后又夸我聪明,”红云顿了顿,“姑娘……”
这意思,齐瑄早就喜欢我了?那个赌约,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她赢?
裴良玉被红云喊了一声,才收起面上震惊:“我知道了,这事儿我记在心里。”
过得片刻,又忍不住道:“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她前些日子才问过一回,齐瑄答得,没半分破绽,若非红云今日之言,只怕她还不知多久才能看透。
“也未必是没想到,”红云见裴良玉已调整好情绪,才松了口气,“姑娘只是一时被从前的印象迷了眼,才没能看透。”
裴良玉摇摇头,又忍不住起身,在房中踱步:“好丫头,我今日若不来看你,你又要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这事?”
红云自知理亏,道:“姑娘罚我吧。”
“我罚你做什么,”裴良玉轻笑一声,“你记得把这事儿烂进肚子里,以后也再别提起,谁问都只当不知道。”
红云点头应了,裴良玉却还是没能完全止住心中的震惊,甚至连脑子也还有些发懵。
齐瑄还真是,演的一手好戏。
第51章 太子妃第五十一天
裴良玉好容易收拾好心情,与红云一道出来,就见齐瑄对面坐了一名仪表堂堂的男子,两人互不理会,气氛很有些僵硬。
但若仔细分辨,却能看出,问题还是出在那名男子身上,他对齐瑄的排斥表现得实在太过明显了些。
裴良玉正想着这人是谁,就见红云加快了脚步:“你怎么来了。”
这样熟悉的语气,让裴良玉立刻就想到了红云说的那个人,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站到了齐瑄身边。
“我……今日下值早,来看看你,”那男子说话间,看见裴良玉,先是一愣,又见她与齐瑄的距离,面上忽然添了几分恍然大悟之色,又很快化作羞愧。
红云见状,大致猜到什么,不由瞪了他一眼,才同齐瑄行了个礼道:“姑爷,这是我……朋友,若他方才有得罪之处,还请姑爷不要同他计较。”
齐瑄听了,只看了一眼裴良玉,才搁下手中把玩的茶盏:“我可没那闲工夫,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回吧?”
裴良玉点点头,才与齐瑄一道出去。
红云领着那男子将几人送到马车边,一时又控制不住,露出几分不舍,
裴良玉见状,笑道:“异日得空,我再来看你。”
“好,”红云应了,等马车徐徐向外而去,又忍不住跟了两步。
马车离了红云宅子,裴良玉看着身边一本正经的齐瑄,难免想到自己已经赢了的赌约,心情大好,不自觉笑了出来。
“怎么忽然笑起来,”齐瑄有些奇怪,“可是方才与红云说起什么?”
裴良玉可不会傻得告诉他实情,便道:“早些时候红云还同我说,她已有了心仪之人,只是今儿不知道我们来,不能叫我帮着把关,哪知道,还真就见着了。你瞧着那人如何?”
齐瑄猜着,裴良玉是因他被红云心仪之人当了假想敌而笑,只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却也认真想了想:“他对红云还算用心,只是脑子不太灵光。”
“这怎么叫脑子不灵,分明是太过在意,以至于失了分寸,”裴良玉转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故意道,“瞧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
齐瑄果然上钩:“怎么就不能和我说了?”
裴良玉抬了抬眼皮,上下扫了他一眼,方用漫不经心的态度道:“你又不曾喜欢过谁,怎么会懂,自然说了也是白说。”
“你怎知我不懂,”齐瑄说了这么一句,又描补道,“不过是情爱之事罢了,还能比朝中大事更难懂不成?”
裴良玉轻轻摇头:“这可说不准。”
见裴良玉不信自己,齐瑄还有些不服,却也只得暂且忍了忍,道:“你说是就是吧。”
“这话说的,倒像是我无理取闹,”裴良玉看他一眼,也不言语了。
齐瑄听了,一时有些坐立难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偷偷看她脸色。
裴良玉倒没真生气,只是故意做出这副模样,吓吓他罢了。不过,也正因为齐瑄此刻的表现,让她再次确认了齐瑄喜欢她的真实性。
如齐瑄这样的性子,若不是真的喜欢,又怎会被另一个人牵动心神?
裴良玉一手撑着下巴,眼神没什么焦距,脑子里却不住的盘算着,要怎么处理才好。
她扪心自问,对齐瑄,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想了半晌,到底青梅竹马,又是利益相通,却也顶多把齐瑄排到了亲哥后头,暂且算作家人。
齐瑄瞪了许久,都不见裴良玉开口说话,忙另寻了话头:“早些时候就说,等到冬里,要去温泉庄子上,哪知年前忙着,竟不得空。”
“庄子上早先还派了人来,说庄中梅花都开了。如今算着时辰,再要出去玩,只怕得等到年后,也不知道花朵还有没有这样好的姿态。”
裴良玉听他这么说,才想起这个冬里到底忘了什么。
“事情多了,一时竟都忙糊涂了。不过梅花虽好,早春的梨花也还不错。那庄子上的桃花也好,倒不必非得拘在冬里赏梅。”
闻得裴良玉开口,齐瑄暗暗松了口气,面上露出几分笑意:“也是,不过年后眼看就是会试,今年是各家亲友头年下场,你能放心出门?”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裴良玉道,“他们考会试,又不是我考。”
“何况,凭着他们的学识,若考不中,才是件稀罕事,该回去叫家中长辈好好松松筋骨。”
想起上回去裴家的经历,齐瑄轻咳一声,识趣的没问这“松筋骨”到底怎么个松法。
裴良玉见了,也没戳穿他,只是在他打听各家参考之人时,道:“你问我名字,我也没看过名单,如何能知道?不过必定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她说着,微微偏头,斜斜的看了齐瑄一眼:“这头回入会试场,各家都没敢多放人,到时候你考上了他没考上,丢的可不止是他们自己的脸面,更显出了各家的高低,他们怎么肯。”
顺着这话一想,齐瑄就很能理解了,如今世家初初入朝,自是守望相助,但各家之间,却也少不了竞争就是。
马车很快进了东宫,齐瑄临时要往清正殿去,裴良玉则是直接进了内院。等她换过衣裳,在长平殿中坐了,方觉疲惫上涌,很有几分昏昏欲睡之感。
青罗几个见了,有心服侍她歇一歇,不想郑司闺与钱掌正在此时来了,便只得用凉水拧了帕子,借着寒意给她醒醒神。
“嘶,”裴良玉将带着寒意的帕子往脸上一捂,浑身一个激灵,也彻底醒了,“传她进来。”
“是,”一旁秋娴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传话。
不多时,两人进门,同裴良玉行礼。
“拜见太子妃殿下!”
“免礼,”裴良玉半靠在大迎枕上,问,“可是有什么事?”
郑司闺取出了一份名册,双手呈上:“禀殿下,日前殿下所吩咐之事,尽已查清。”
青罗上前,将郑司闺手中名册取了,放在裴良玉手边。
她略翻了几页,见上头将谁在哪一日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大致写得清楚,有些模糊之处,也额外用红笔做了标注。
裴良玉面上露出几分赞叹:“难为你们查的这样细致。”
“殿下吩咐,不敢怠慢,”郑司闺看了钱掌正一眼,为她表功,“此番能这么快查出结果,多亏了钱掌正一向认真记载出入,不敢有丝毫疏漏。”
“哦?”裴良玉来了兴致,看向钱掌正,“能认真做好分内之事,当赏!”
又问:“可将名册往清正殿送过?”
郑司闺摇了摇头:“无殿下吩咐,三司不敢擅专。”
“本宫最喜欢你这份谨慎本分,”裴良玉笑着招了青罗来,“你领秋娴一道,替本宫将这名册呈给太子。”
等青罗两人去了,郑司闺与钱掌正却还没走,裴良玉有些好奇:“可还有事?”
那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跪了下来。
“不敢欺瞒殿下,徐司闺这一月来,很做了几件荒唐事。”
得了裴良玉允许,郑司闺才缓缓将事情一一说来。
却原来,从裴良玉放出消息,要抬钱掌正做司闺后,徐司闺便慌了神。和宫外的勋贵联系,往柳承徽处撺掇不算,还借机通过从前的人脉关系,勾搭上后宫中的娘娘,妄图靠对方坐稳司闺之位,或是调出东宫。
今儿裴良玉出宫,她觉得是个机会,便打算偷偷前去拜见,却被一早收到消息的郑司闺钱掌正拦下。
“因那时殿下尚未回宫,奴婢斗胆,将徐司闺锁在司闺司中,由专人看管。”
裴良玉听了,以审视姿态,打量了底下二人一眼。
徐司闺并不是个多莽撞的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她失了分寸,做出昏头之事,若说里头没有郑司闺插手,只靠钱掌正自己,她是不信的。
裴良玉的手指在小几上轻轻敲了敲:“可知道她想拜见的是谁?”
钱掌正忙道:“按徐司闺之言,她是要往景明宫去。”
“景明宫……”贤妃?
裴良玉想了想,“徐氏胆敢背叛东宫,其心可诛,本宫不日便会将此事禀报皇后,尔等务必将她的口供整理好。”
“你们也尽可告诉她,她会不会牵连到徐家,全看她的口供真实与否,有没有证据,若有半分虚假,本宫必从严处置。”
“是。”
等两人应了,裴良玉又看向钱掌正:“钱司闺,等此事了了,你早些将接任掌正的人报上来。”
这话,几乎等同于给了钱掌正许诺,只要徐司闺的事情了结,那么继任司闺之人,非她莫属。
钱掌正惊喜万分,赶紧跪下给裴良玉磕头:“奴婢必不负殿下所期。”
“去吧,”裴良玉没再多留两人。
等二人出去,文栀重新捧了茶来,才问:“殿下,钱掌正从前就与程氏、徐氏走得近,很得那二人重用,如今又和郑司闺交好,一同拉下了徐氏,您真要升她做司闺?”
文栀这话,就差没直言钱掌正不是个忠心的人了。
裴良玉啄饮一口茶,才道:“她是三司女官,忠诚于本宫就够了。本宫看中的,就是她会审时度势,又敢做敢为。”
文栀这才明白过来。
“是奴婢狭隘了,钱掌正身在三司,只要能为殿下意愿所指而行,想殿下所想,那她就是个好的。”
裴良玉笑着点头,夸了一句:“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