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人物是尸傀将军,也已经亮了一大半,想来很快就能解锁。
应无咎的按钮挤在这些密密麻麻的人里面,排名不前也不后,但陆延不用想都知道,解锁难度一定很高。
他正出着神,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陆延,你认识那名修士吗?”
这句话就来得莫名其妙了,自己又没做什么反骨仔的事,应无咎干嘛这么问?难道是怀疑自己和刚才那个修士有牵扯?
陆延暗叫不好,应无咎正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呢,自己可别撞枪口上,他立刻跪地请罪:
“属下生是魔域的人,死是魔域的鬼,性命荣辱皆系尊主一人之身,自不会做出背叛您的事!”
发誓嘛,这玩意儿听听就算了,反正陆延也不怕被雷劈。
应无咎在矮桌后方盘膝而坐,暗红色的衣摆逶迤垂地,像一片流动的血液,后方墙上挂着一幅骷髅夜戏图,森森白骨惨淡得紧,面前是一架古琴,旁边放着尊小小的青松悬莲花铜炉倒流香,丝丝缕缕白雾沿着轨迹缓慢回流,味道腥甜。
陆延莫名想起刚才那具被劈成两半的尸体,又闻到这腥甜似血的焚香,胃里有些翻腾作呕,只是强忍了下来。
应无咎将那柄白骨长剑横于膝上,指尖轻轻敲击剑柄,盯着陆延道:
“你忠不忠心本尊其实都不打紧,重要的是不要与仙门百家厮混在一起,否则本尊便会视你为血海仇敌,懂了吗?”
这些日子以来,陆延照料他处处细心妥帖,应无咎难免有收入麾下的想法,若犯了旁的死罪尚且能免,只是他向来不喜欢自己的人和仙门百家有任何牵扯,一丁点都不行。
陆延是个聪明人,最好别走错了路。
不算怀疑,最多算是提前预警,敲打敲打。
陆延颔首:“属下谨记尊主教诲。”
应无咎袖袍一挥,忽然对他伸出手:“上前来。”
陆延迟疑一瞬,上前把手递了过去,只见应无咎快如闪电扼住他的手腕,一阵淡蓝的灵光闪过,他二人相握的指尖悄无声息覆了一层冰霜。
“冰灵根,倒是个修炼的好苗子。”
应无咎片刻后才松开他,清冷的声音难掩可惜,修炼之事自幼开始最好,陆延纵然是个好苗子,如今也已经二十余岁,根骨长成,错过了最佳时期,只怕到化神期就再难寸进,一生止步于三流高手之列。
陆延一愣,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故而没有出声,果不其然听见应无咎道:“本尊麾下不养无用之人,你虽已错过修炼的年纪,现在捡起来倒也不晚,自明日起便升为玄烛殿大总管,本尊亲授你修炼之术。”
这对于那些被献上的炉鼎来说可谓天大的喜事,要知道就算应无咎临幸他们,这辈子也不过当个被采补的金丝雀,但如果能够修炼那就是半只脚踏入仙门了,真真正正的得道升天。
陆延难免有些讶异,应无咎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对一个奴仆竟也有这么好心吗?虽然陆延觉得自己有没有修炼之术都不影响,但多学一门手艺总是没坏处的,更重要的是不能拂了应无咎的面子,真心实意道:
“属下谢尊主赏识!”
应无咎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坐吧,随本尊一起等着,只怕今夜不得安宁。”
陆延应了一声,在桌侧的位置盘膝而坐,他不经意看了应无咎一眼,恰好对着那人戴琉璃面具的右脸,似雾中观花,另有一种清透华丽之美,红衣冶艳,让人目眩。
应无咎忽然扭头,语气低沉,似有不悦:“你看什么?”
他毁了容,自然是不喜欢旁人盯着看的。
陆延一时看入了神,下意识道:“看尊主好看。”
话音刚落,便是满殿寂静,周遭的温度顿时降了不止一星半点。
陆延对上应无咎那双暗沉中透着漆黑的眼眸,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句话落在对方耳朵里兴许不像夸赞,更像嘲笑,大脑飞速思考着该怎么解释:
“属下只是觉得……尊主膝上这柄白骨剑很好看。”
好险,找补回来了。
应无咎冷冷勾唇,却不肯就这么放过了他,讥讽问道:“本尊这柄剑好看,人却不好看,是也不是?”
那伤疤确实不太好看,不过盯久了好像也还行?
陆延静默垂眸,睫毛阴影浓密,在幽微的烛火旁好似玉铸的人一般,他身上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有瑕疵,与应无咎这个千疮百孔的人是截然不同的:
“说出来不怕尊主怪罪,属下觉得您心性坚韧,远胜世人许多。”
他不赞容貌,只夸性情,明明是阿谀奉承的话,却听出了几分真心。
应无咎的语气喜怒难辨:“为何?”
外间为了搜寻细作一片兵荒马乱,陆延却与应无咎在殿内静坐,那些喧嚣的声音遥遥隔开,似一场离乱的梦境:
“人如玉,琢而得之,亦如钢,真火炼之。”
“尊主受血肉剔骨之痛,又经业火焚烧之苦,已成璞玉,心坚如钢,如何胜不得外间那些沽名钓誉的人?”
他这句话暴露了许多东西,引得应无咎似针尖般锐利的目光直直刺了过来,仿佛要洞穿人心,语气危险——
“你认出本尊了。”
是的,确实认出来了,毕竟除了七百年前被仙门百家镇压的魔域尊主扶光,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解释应无咎为什么会被业火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