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我不要长生不老,也不要逍遥自在,我只想要一把剑,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饭堂内一阵此起彼伏的叹息:多好的少年啊,偏偏如此命途多舛。
陆延继续道:“也不知是不是上天见怜,那曲流儿心生此念,竟然明悟了一丝剑意,引得天地失色,只见那朱红色的山门缓缓打开,一名衣袍飘飘的老者从里面叹气走出,终于肯松口教他仙法,只是有三个条件。”
“第一,他只传仙法,不担师徒之名。”
“第二,无论学得如何,五年内必须下山。”
“第三,曲流儿一经离去,此生便再不许踏入南海。”
唐素鄙夷道:“什么仙人,小气的紧,灵根好些的弟子练气筑基尚需三十年,五年只怕连入门心法都学不完!分明就是打发乞丐!”
他的话引来了一片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陆延也点了点头:“五年确实太短,但对于曲流儿来说,能留下来哪怕一天也是好的,于是他便留在了仙山之中刻苦学艺,不分昼夜地勤练剑术,却不曾想他竟是个千百年都难遇的剑道天才,第一年练气圆满,第三年筑基,第五年便到了大圆满境,即将结丹。”
唐素眼中异彩连连,只觉得出了口气:“痛快!真是少年天才!”
陆延:“那仙人也是见才心喜,对他多加指点,只是不好破了自己的誓言,第五年便放他下山,临去前嘱咐道:你结丹在即,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归家之后需静心修炼,莫要与人妄生冲突,待得百年之后大道得成,再出山不迟。”
“百年啊,对于长生不老的仙人来说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于凡人来说,却是沧海桑田的变化,说不定那渔村都湮没在了长河之中。”
“若换了旁人,定然谨遵教诲,毕竟那曲流儿虽然少年天才,但他只是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树苗,还未能长成参天大树,若强行与青龙缠斗,只怕损了性命,前途也就此断送。”
陆延说着语气忽然低沉起来:
“但曲流儿从未忘记自己因何去南海,因何求仙路,他背着自己的那把长剑,又千里迢迢返回了渔村,人还是那些人,只是更少了,也更老了,那些老迈的渔民已经认不出面前这名气势凛然的少年就是当初瘦弱的曲流儿,都以陌生人的目光打量着他,而曲流儿也是一字不言,一字不语。”
“恰逢那青龙出水,上岸吞吃方圆百里的活人,百姓仓惶逃窜,但见那曲流儿反手拔剑,飞身迎上,一袭白衫飘飘,直接与青龙缠斗了起来!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江上波涛冲天而起,水淹山林。”
“这一剑,是他毕生所学。”
“这一剑,已含玉碎瓦全之心。”
“曲流儿一剑又一剑斩出,全然不顾及自己,只想将这条千年蛟龙镇压江下,最后使出一招自悟绝技青龙出海,与那蛟龙同归于尽,江水飞天而起,又悄无声息归于寂然,徒留一片鲜红的血色,一代天才就此陨落。”
四周的人闻言纷纷大惊,面露不忍:
“什么?曲流儿就这么死了?那他后来怎么成了青龙剑仙?”
“曲流儿大义!换了我等是万万做不到他这样!”
“小小少年,可歌可叹!陆延,你快说说,他后来怎么样了?”
陆延讲得嗓子眼都快冒烟了,只叹自己为什么要开这个头,现在想走人都不行了,他抿了一口茶水才道:“那曲流儿剑断力竭,漂浮在江水之上,冥冥中却忽然听见上空传来一道声音:痴儿,你可后悔?”
“后悔?曲流儿自然是不会后悔的。”
“他说,此剑已斩青龙,此身已殉江水,死后不求转世投胎,只愿魂魄永留此处,护人间太平!”
“他一夕心念起,一夕顿悟生,只见上方天地失色,竟是仙门大开,助他修为暴涨,曲流儿只需迈步登阶,便可飞升成仙,远离俗世纷扰!”
仙门大开?!
饭堂里的人闻言俱都激动得浑身发抖,要知道自从十方域最后一位真仙飞升之后,人间便仙缘凋零,再无人可开仙门,如今那些行走的修道者最多只能称为半仙,依旧难脱肉体凡胎,如今听得陆延讲昔年风光,如何不神往心动。
“原来曲流儿是如此飞升的,果然精彩!”
“虽然他自毁前程,幸而天道庇佑!”
陆延却眉梢微挑:“飞升?不不不,曲流儿并未迈步登仙,倘若飞升成仙,便再不可插手凡俗之事,岂不违背初衷?”
“故而他只是借着那一丝天道仙气护住心脉性命,遁入山中疗伤,视仙门而如无物,而那仙门只开一瞬便也合上了,从此世间少了一位真仙,而人间多了一位剑仙。”
“曲流儿苦练剑术,尽靠自己顿悟修行,从结丹一直到化神,又从练虚到大乘,数百年来游走青龙江上,护望州百姓平安,最后一千年功德圆满,自修真仙,终得飞升,世人便称其为青龙剑仙!百姓为感他的恩德,建庙立祠,香火不断,望州千年来亦以曲姓为尊,这便是由来。”
随着陆延话音落下,饭堂满室寂然,众人只觉仍身在梦中,恍惚没能回过神来。
曲流儿小小年纪便修炼自悟,见仙门而不入,宁可屈居江上护望州百年平安也不愿得道成仙,本以为这位天才要错失良机,却不曾想人家硬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修成真仙,听起来实在像话本子一样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