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许久不见段继阳,乍一碰面只觉得对方瘦了很多,以前的段继阳讨厌归讨厌,身上还有些意气风发的影子,现在却显得格外内敛,甚至平添了几分沧桑。
陆延慢半拍哦了一声:“没什么,我和潘源过来随便转转,祝你爸生日快乐。”
明明是祝福的话,他却语气敷衍,说出来像在骂人一样。
段继阳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僵硬:“我还以为……”
陆延下意识问道:“以为什么?”
段继阳见他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眉头微皱:“你真的不知道?”
陆延发现了,最近身边的这些人怎么老喜欢跟他卖关子:“知道什么?”
段继阳顿了顿,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告诉陆延真相。这段时间段家发生了太多事,最受冲击的无疑就是段继阳,他万万没想到曾经被自己看不起的穷学生会摇身一变被父亲领进家门,更没想到对方会入驻公司占了他曾经的一切。
段继阳一夕从神坛跌落,已经成为了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以为陆延也听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对方并不知情。
段继阳:“你难道没听说我爸领了一个私生子进门?”
陆延闻言心中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听说了。”
段继阳神情嘲讽,直接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那你知不知道那个私生子就是唐如风?”
陆延:“……”
乖乖,他还真的不知道。
段继阳见陆延似有怔愣,心中莫名舒服了一些:“陆延,你对那个穷学生那么好有什么用?他离家出走没告诉你,飞黄腾达也没告诉你,这种嫌贫爱富的人也值得你喜欢吗?”
陆延闻言倏地抬眼,敏锐察觉到了段继阳言语中的漏洞:“你怎么知道他离家出走了?”
唐如风离家出走这件事只有潘源知道,他一向嘴巴严,绝对不会往外说,段继阳又是怎么知道的?
段继阳眼神闪躲,罕见噎了一瞬:“我一直在关注你,所以找人打听了一下。”
外间细雨连绵,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夜晚,陆延不期然想起唐如风曾经问过他的一句话:
“陆延,我长得是不是很像你的未婚夫?”
像吗?
陆延一直觉得这句话没头没尾,因为他从来没觉得这两个人像,唐如风甚至都不一定见过段继阳,曾经遗漏的蛛丝马迹被他重新想起,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陆延脸上笑意不变,目光却显得有些冰冷:“你是不是对唐如风说了什么?”
段继阳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收紧,镇定反问:“我能对他说什么?他如果真的爱你,我说什么都没用,他如果不爱你,我就算什么都不说他也会离开。”
陆延蓦地笑了一声,哪里不知道当初是段继阳在暗中捣鬼:“听说你已经被董事会罢免了职位?”
段继阳神色微不可察一僵:“嗯。”
陆延点点头,意味不明道:“挺好的。”
都是报应。
他语罢不想多待,直接去找潘源了,徒留段继阳脸色难看地站在原地,殊不知他们刚才说话时的情景都被二楼的一抹身影尽数收入眼底。
“继阳!”
陆冰一直等到陆延离开了,这才敢上前和段继阳说话,他眼眶微红,有愧疚,有自责,更多的却是委屈,毕竟他在医院躺了这么久,段继阳一次都没看过他。
段继阳看见脸色苍白的陆冰,皱了皱眉:“你怎么会过来?”
这句话他刚才也问过陆延,一模一样的字眼,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情绪。
陆冰哪里听不出他言语中的不耐,忍着哽咽问道:“继阳,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段继阳目光冰冷:“我原谅你了,所以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听懂了吗?”
曾经放在心上不敢玷污的白月光,失去光环和滤镜后就像月球表面一样千疮百孔,让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欠奉。
陆冰却不死心,近乎恳求地攥住他的手道:“继阳,现在我家里已经破产了,我爸根本顾不上我,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在乎的人了,我们和好吧行不行?陆延他心里根本没有你,只有那个穷学生……”
他话未说完,段继阳忽然目光阴沉地看了过来:“陆冰,你如果还想要点脸面就自己走,别逼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你难堪!”
陆冰指尖攥紧,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恨还是气了:“段继阳,你就那么喜欢陆延,舔着脸也要凑上去吗?!”
“你!”
段继阳闻言恼怒,正准备一把甩开陆冰的手,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出现一阵骚动,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呀,段董事长出来了。”
今天的酒宴主角无疑是段建风,只见他拄着一根拐杖从二楼下来,虽然两鬓斑白,腿脚不便,众人还是得笑着祝贺他越活越矫健,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旁边那名年轻男子。
在外界看来,段继阳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子”,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领回来的私生子估计难登大雅之堂,但今天一见,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段继阳称得上是一表人才,但太过张扬莽撞,就像一团灼人的火焰,伤人伤己。
段董事长身边的那名男子面容和段继阳有三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处处透着上位者的沉静从容,头顶上方的水晶吊灯华丽耀眼,将他衬托得愈发淡漠矜傲,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高处,叱咤商场多年的段建风也被对比得老态佝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