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杨徵舟同岁,和另两位宗主并非一辈人,却坐上了和他们相同的位置,实在是天纵英才。
他面色是不正常的白,身上泛着淡淡的苦药味,看向顾长明的眼中全是歆羡:“不过,容恙见顾前辈如今身康体健, 容光焕发,看来未来数百年, 天不生有您坐镇,药宗都是难望项背了。”
气氛僵持, 他费尽心力地打着圆场,可身旁几位前辈压根懒得听——柳兰亭没烟了, 顾长明冷哼走了,只有方霁月还在一旁,婉约笑着,好似在听,又好似在放空。
她真的不在乎别人说的任何话。
周容恙立在原地,默默深呼吸了两次,对她道:“方前辈,既已无事,容恙还有药熬在炉中,先行告退了。”
“嗯。”闻言,方霁月笑了笑,也款款离开。
而柳闲已经悄悄回到了自己地处最后一排的小凳子上,这一排只有师兄和他,别的天不生弟子目不斜视,看不见他。
师兄警惕地拿起他的凳子,问:“你是谁?”
柳闲差点一下坐到地上,他伸手递过自己腰上的鲤鱼石头,心塞道:“师兄,你方才还和我传音呢。”
“师弟???真的是你??”师兄在噌的一下站起身前被按住了肩,他魂不附体地指着柳闲:“你你你你你是柳兰亭?”
柳闲没有否认,无可奈何地解释说:“师兄,你也看到了,若我不那样做,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正当他以为师兄也会对他退避三舍,能讨个清净的时候,师兄竟然一把扑了过来,被他轻松避开。
师兄哭丧着脸说:“师弟……啊不上仙啊,你也是天不生的,坐我旁边,不会是来巡查纪律的吧?”
“不是。”
柳闲看着台上,随口应了声,把师兄的手从自己身上拨开,自动忽略了这像蜜蜂一样的喇叭,只无声看着谢玉折。
方才的无知只是恶心人的戏码,他很清楚断续散的效用。此物极其珍贵,鲜少人知,对服用者而言其实是药非毒,药效发作前与常人无碍,发作后虽会变得虚弱,但却能排浊养气,不破不立,清润灵脉,修炼速度加快许多;只有在服用者附近吸收了他灵力的人,才是毫无益处的中毒。
当年他游历得到几颗断续散,在还不知道自己会入狱一百年之前,他都把这药放在了天不生的秘库里。一直没空取回,今日倒是逼得顾长明给了谢玉折一颗。
可虽说断续散对人无害,不过到底是药,服用时不可大意,比如,万一谢玉折过敏呢?
因此柳闲压根没有心思搭理师兄,认真地观察着台上谢玉折的一举一动,好在并未看到他有何异常。
见人不理他,师兄哭得更伤心了,他往前一蹭眼泪就要糊在柳闲身上,吓得柳闲赶紧斜起身子,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师兄满眼都是乞求:“师弟,刚刚我押宝的事,你会告诉管事长老吗?十年修得同船渡,我们相遇即是缘,不告诉他好不好?我只是想押这种稳赢的局,赚点饭钱……师弟哇,要是我下山乞讨,就养不活一家人了!”
柳闲被吵得耳朵疼,凉飕飕道:“你现在这样,不怕被长老逮到?”
师兄愣了愣:“长老早就不管我了。”
“那你怕什么?”
“对哦。”师兄后知后觉,又放松起来,回想起方才震撼的一幕,迅速地转换了心情:“师弟,刚才见你出剑我才知道,画师画不出神仙的风采,而且你看着竟然比我弟弟还年轻!那柄剑也是绝了!”
“易容术罢了。”柳闲召了个小剑递给师兄,笑说:“这就是我的剑。”
他的笑意已经快维持不住,好在师兄的注意力霎时就被剑吸引。
只听得长剑在师兄手中嗡鸣两声,他在心中给剑影道了个歉。知道他身份后还不远离他的人少之又少,这师兄大大咧咧的,也算是个稀罕人物,也因此他坐在这里,远比其他地方舒坦的多。
天不生作为上修界第一大宗,所在位置离比武台很近。
谢玉折低垂眉眼,耳朵听到柳闲离开时细微的脚步。他们相隔很远,连他走时扬起的风都没有吹到他身上来。等柳闲下场后许久,他才抬头,便看到了近处柳闲正和一个姿容姣好的青年言笑晏晏。
这位天不生的师兄生得好看,有一双笑眼,像飞鸟一样无拘无束,开朗又自然,是他这种冷脸多年,笑得丑陋又不自然的人比不了的。
再一回神,便看到青年抚上了柳闲的衣袍,柳闲也覆手而上。
啊,好在师尊是把他拨开了。
柳闲召出了小剑——
怎么边笑边给了那个人!!!于他而言柳闲的一切都像冰做的宝物,他不敢玷污只敢将其高高隔空捧起,柳闲也未曾让他过多接触,那个人怎么能?
还有这个人——长老宣布比武马上开始,谢玉折收回眼神,神色冷淡地看着赵元修。
元修,元修,剑术精进,可见风采。
他无时无刻信任着柳闲。从前,柳闲的无情和多情都表现得太随意,即使日夜相对,他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满盘落空。
可如今他总觉得,他能从柳闲有时颤动的眼里,看到特别的东西了。
那种能让他的心跳漏半拍,也能让它狂跳的东西。
谢玉折转念一想,方才师尊不理会他,是否有他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