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不见, 江年居然瘦了不少,能看出来几分清秀少年的样子了, 甚至还有些帅气。
毕竟和江行有点血缘,再丑能丑到哪里去?不过就是之前胖, 瞧不出来而已。
江行对自己这个表弟有点一言难尽。又见江年一副窝窝囊囊、欲说不敢说的样子,江行很头疼。
他开了院门,淡淡道: “进来吧。”
江年连声应是,小跑着进屋了。
江行连白水也懒得给他倒, 问: “你来干什么的?”
江年没说话,唯唯诺诺递上一张纸。
这张纸被折了好几道,破破烂烂的, 还有点湿,应该是被江年的手汗打湿的。
江行随手接过那张纸,看了起来。
趁他看的工夫里,江年弱弱开口: “表哥……”
江行伸手让他闭嘴。
江年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了。
江行一目十行,看完后大为震惊。
这张纸上面的字迹歪七扭八,还有不少错别字。口吻大约是江大伯夫妻。
这是一封道歉信。夫妻俩都没读过什么书, 上面写的话也很浅显,无非就是感谢他当年出手相救, 以及对当初的事追悔莫及,求原谅之类的。
之前掷筊杯问过江家父母,江家父母都没原谅,江行怎么可能原谅?因此就当放了一阵屁,过去就过去了。
江伯母的字迹原先还算正常,越到后面越凌乱,还有一大片墨团,到最后竟然没有了。
江大伯的还算冷静。信上写到自筊杯那次过后,他深感抱歉,内心日夜不安云云,还说如今这般瘫痪在床也算自己的报应。
江行怎么有点不信呢……
但大抵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看着倒挺感人肺腑的。
江行无动于衷。直到看到夫妻俩的请求后,他这才有些震惊,上下打量起江年来。
信中写到,江大伯命不久矣,怕只有一个月的活头。而江伯母刺激过大,加上日夜操劳,一朝成了疯子。
前不久,许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江伯母趁着清醒的时候,悬梁自尽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越到最后,信里的话越颠三倒四,还有墨团。
如今他们家留下江年一个人,江大伯实在放心不下。又思及世上没有多少亲人,掰着手指头算算,能联系上的只有江行。
于是江大伯觍着脸,逼江年送了这封信,求江行帮帮忙。信里说得很明白:他们夫妻二人无所谓,一切下场都是罪有应得;唯有江年无辜。
至于怎么帮,那就看江行乐意了。若是不想帮,放江年自生自灭也可以。
江行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客气地问江年: “你娘死了?”
江年“唰”地落下泪来,“嗯”了一声。
江行晃了晃手中的纸,道: “你爹把你托付给我,你知道吗?”
江年听了这话,一下子慌了,马上站起来,道: “不、我不知道……表哥,我、我回去找我爹问清楚……我不打扰表哥了。”
“回来。”
江行冷着脸。
江年立在原地,手足无措。
“你现在回去,估计只能看到你爹的尸体。”江行道, “你娘死了,他又瘫痪,再把你送出去,他无人照料,你觉得他还活得成吗?”
“估计在你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在家中自杀了。”
屋内烛火跳了一下。
江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话也说不出来。
江行烦得很,喝道: “哭什么哭,不许哭!”
可孩子哭起来,哪里是那么容易止住的?江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一边吸鼻子,一边还得捂着嘴巴,生怕发出声音讨人厌。
过了有一刻钟,江年才慢慢平复下来,抽噎道: “表哥……我没有爹娘了。”
江行嗤了一声: “我早就没有了。我爹娘就是你爹娘害死的。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可怜?”
江年被刺了一通,讷讷道: “……对不起。”
江行把纸放火上烧了,继而道: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给你一笔钱,你自生自灭;从此山高路远,你我没半毛钱关系。二是,你跟我走,在我面前替你爹娘赎罪。”
这两个选择对如今的江年来说,都不坏。江行嘴上嫌弃,做法却也是仁至义尽了。
江年咬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毫不犹豫道: “表哥,我跟你走。你想让怎么我赎罪,都可以。”
江行的神情在烛火下,看得不甚分明。他烧完了那张纸,淡淡道: “三天时间,把你爹后事处理了。三天之后,跟我北上。若处理不好,我不会带你。”
江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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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办完了江大伯的丧事,三天后,江年如约同江行坐上了向北的船。
江行此番回去,还要路过姑苏一趟,将阿摇接回来。
拖家带口的,他怕两孩子有什么矛盾,于是提前同江年说清楚: “此番去接阿摇,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江年肿着一双哭红的眼睛,懵懂地摇摇头。
江行严肃道: “你要做的就是摆正自己的位置,少给我添麻烦。你和阿摇相处,你一切以阿摇为先,若让我知道你欺负她,自己看着办。”
“到了汴京之后,你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但你如果胆敢在外面打着我的旗号,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