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白典安慰她:“团队合作重要的是配合。”
鹿泽手上捏着一个电子通行证。她告诉白典,因为有水源,光辉神殿一带早就沦为了匪徒的巢穴。要想深入神殿,最好的办法就是伪装成匪徒中的一份子。这块通行证能帮助他们伪装成医护人员——这类人无论在哪里都享有特殊待遇。
交代完所有问题,两个人沿着沙漠中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向西走。大约半小时后,他们艰难地站在了一座巨大沙丘的顶部。前方的沙海依旧金光耀眼,仿佛就这样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白典抓起望远镜,瞄向西北方向上的极远处。
那里有一座城,或者说是“小半座”。因为大部分的建筑物都已经被流沙掩埋,只露出那些超高建筑的上半部分。
曾经它们都是地球上数一数二的摩天大厦,定义了这颗星球上所谓“奢侈”的高度。然而现在,它们更像是海市蜃楼的一部分,又或者是一种预言,早在数百年前就暗示了地球文明的最终景象。
“……我找到了。”
同样举着望远镜的鹿泽有些紧张:“光辉神殿在那里!”
顺着她的方向调整视野,白典很快也看见了:就在距离他俩大约一公里的沙漠腹地,裸露着大片灰白色的建筑群。透过望远镜能清楚地看见古典石柱和连廊,甚至还有高大的石碑和雕像。
现代化的大都市尚且抵挡不住黄沙的侵蚀,这片古遗迹却与黄沙搏斗了数千年而不落下风,这究竟算不算所谓“信仰”的力量?
白典没有费神去深思这个问题,他领着鹿泽滑下沙丘,很快就找到了通往古迹的道路。
这是一条让人越走越紧张的道路,路两旁的沙漠里,三不五时地散落着成片的骸骨。有骆驼、羊和其他变异动物的骸骨,但更多的还是人骨。
白典甚至还看见了风干的人类木乃伊,他们虽然装束各异、人种不同,却无一例外地表情狰狞、充满痛苦和恐惧。而导致他们长眠于此的原因总是显而易见的,比如横贯脖颈的巨大切口,比如缺失的手脚甚至头颅……他们就像一具一具血肉写成的标语,警告着往来于此的陌生人,不要企图驻足停留在这块不详的土地上。
担心鹿泽会被这骇人的场面吓到,白典时不时地和她聊上几句。可看似娇弱的女生却并不害怕累累的白骨,她只担心自己会不会给白典拖后腿。
越接近遗迹,路边的尸体也越来越“新鲜”,燥热的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腐臭的气味。在一具只剩上半截的尸体前,白典惊愕地停下了脚步——透过青紫肿胀的表象,他认出了那张脸,竟然是星流。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星流,而是他留下的“躯壳”。
为了维护副本世界的逻辑自洽,哨兵和向导一旦在副本内部死亡,尸体就会被原地留下,直到副本关闭。也就是说,在参与抓捕野人王的副本前,星流应该也在这个副本里遭遇过“滑铁卢”。
他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受。
距离遗迹只剩不足百米时,路边终于不再有尸体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稀稀落落的防风灌木丛。至于遗迹本体,则被一圈高耸的岩墙所拱卫着,说不清是古已有之还是匪徒们就地取材的产物。
两位向导踩着滚烫的黄沙来到岩墙的卡口处,向放哨的匪徒表明来意。后者大手一挥让他们原地等待,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个老头,弓腰驼背、四肢干瘦,活像一具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干尸。
老头接过电子凭证,用和他一样老旧的仪器扫描几下,确认无误后咧开了黑洞洞的嘴表示欢迎,并要求两人紧跟着自己,一步都不要落下。
于是他们顺利进入了匪徒们的巢穴,同样也是地球上硕果仅存的地表古迹之一。狭窄的街道两旁,遗迹和窝棚挨挤在一起,阴凉处的草席上横七竖八地躺卧着精瘦黝黑的男男女女。
也许是午后的炎热让人失去斗志,比起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他们倒更像是动物园里无精打采的狮子。
千年前的信徒、百年前的游客,他们能够想象到今时今日的景象吗?
白典领着鹿泽跟随老头穿街过巷,最后来到一座保存尚好的石砌建筑前。透过敞开的门廊可以将里头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这里曾是信徒们向众神祈祷的礼堂,可如今却只祭祀一种神——五脏庙。时间虽然已经过了晌午,但依旧有不少人在吃吃喝喝。看上去沙漠腹地的食物供给倒并不匮乏。
老头建议两位风尘仆仆的外来者可以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但因为他们还需要工作,所以不可以碰桌上的那些酒水。虽然那些酒的度数不高,但酿造的原材料是某种变异的沙漠植物块根,具有致幻的作用,能够在短时间里让人进入恍惚朦胧的奇妙状态。
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醉酒者,再想想外头窝棚里无精打采的男男女女,白典实在有点好奇。
“如果现在有人偷袭过来怎么办?”
“偷袭咱们?以前倒是蛮多的,现在?”
老头咧嘴一笑:“都什么时候了,是人是鬼都赶着去基地排队等飞升。连地球都不要了,还跟我们这些流浪汉计较个什么劲儿?”
鹿泽也跟着好奇起来:“你们不打算走?”
“……”
老头浑浊的眼球微微一亮,却并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