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所了解的库洛洛,他并不是个狂热的生物学疯子,他对世界的恶意也没那么巨大,哪怕……”方蕲的话哽在喉咙口,良久才道:“哪怕他被折磨到痛不欲生,依然热爱着这个世界,保持着赤子之心。”
蒋召南颔首,“是的,所以问题出在第二位创始人身上,他痛恨这个世界,痛恨炼命师,也痛恨吸血鬼,在库洛洛死后,他彻底疯魔,甚至曲解了库洛洛的初衷,他所提出的基因疫苗和第三生命王国的议案,只会加速人类走向灭亡,而非所谓的新世界。”
“必须阻止他。”方蕲正色道。
蒋召南轻叹,“我想这也是小白目前的想法。”
方蕲眸光微颤,握紧双拳又艰难地松开,心口闷得发慌,他近乎祈求地看向蒋召南,“你能帮我定位到279实验所的基地吗?”
蒋召南稍露惊讶,遂即失笑,自嘲道:“我以为你会让我帮你去找白诗南。”
方蕲苦涩地道:“直接去279实验所,反而事半功倍,因为目的地相同。”
“不过,方蕲……”熟料蒋召南略显为难地说:“279实验所并没有固定的地址,就像移动城堡,飞哪儿落哪儿,甚至没有规律性地在徙迁。”
方蕲托腮,“这下麻烦了。”
蒋召南灵机一动,“或许可以去问问卢小鱼,我把我手头的资料全部给你,都是在联合组织机密档案室调阅出来的手抄本……”
“不错嘛。”方蕲赞服。
蒋召南早有准备地从包里翻出一叠看似陈旧但封存良好的卷宗文件,“希望对你有帮助,这也是我所能尽到的最大能力。”
方蕲自然感激不尽,蒋召南是炼命师中特殊的存在,他不会炼命术,所以自然而然成了炼命师群体边缘化的存在,也就成了炼命师和联合组织沟通的桥梁。
至少在那些人眼中,他是最接近人类的炼命师。
但在炼命师眼中,则成了无足轻重的废物,残次品,边角料。
然而他并未气馁,用口才,实力,实际行动一次又一次地向瞧不上他的人证明,他的才能和价值,他能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炼命师一族,而非战斗和搏杀。
他做到了,每一步都举步维艰,来之不易。
这也是江舟行如此器重,委任于他的原因。
或许以平凡打败不平凡,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也是一种魔力。
方蕲找到卢小鱼的时候,他正在给卢令令吹头发,卢令令睡眼惺忪,疲态百出,脸色有些苍白,但嘴唇异常得红肿润湿,露出的一截脖颈上,斑驳的吻痕和齿印,可想而知脖子以下的痕迹会有多么的深刻和密集。
“咳。”方蕲干咳一声,提醒有人。
卢令令骤然瞪大眼睛,复又阖上,倒头昏昏欲睡,肩头的衣裳滑落,又是大片的齿痕和欢愉后的淤痕,很快被卢小鱼重新裹好衣服。
“稍等一下。”卢小鱼说。
方蕲退出房间,大约过了五分钟,卢小鱼出现,开门见山道:“279实验所由一只陆龟驮着,当然那只陆龟也是实验体,它会不定期地带着基地搬迁一次,而我离开实验所的时候,它们还在智利的复活岛上,如今过去好些年了……”
接下去的话不言而喻,方蕲失落地点头,正待走时,却听卢小鱼说:“方蕲,我认为你应该给白诗南一些时间,让他去解决这件事,279实验所里的怪物绝不是你,乃至如今人类的科技所能轻易对付的,那条黑龙尼德霍格,也是实验所的产物,怪物只能由怪物来对付,生化武器也只能由用更强大生化武器来消灭。”
方蕲伫在原地,卢令令的脑袋探出房门,满脸忧色。
“我不认同你的观点。”方蕲说,“小白不是怪物也不是生化武器,他可以有自己的抉择,但无法阻止我以我的方式去守护他,仅此而已。”
“方蕲,不瞒你说……”卢小鱼思虑再三,还是说到:“279实验所另一位创始人,是你的故人。”
“小鱼!”卢令令近乎是飞扑出来,试图捂住卢小鱼的嘴,不让他说出残忍的真相。
卢小鱼眼疾手快地抓住卢令令的手腕,反剪在其背后,“令令,他有权知道真相,隐瞒并不是庇护而是一种残忍。”
方蕲转身,不安的第六感鞭笞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声音暗哑地道:“你说。”
“我们的父亲大人,是一名玛雅后裔,也是世上最后一位玛雅真人,尤克斯。”
“尤克斯。”方蕲有气无力地吐出这三个字,所承受的打击远小于自己的预期,他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往日的情景,但莫名地没有太多的悲凉戚戚。
那些关于尤克斯的画面,如同一页页快速闪过的幻灯片,走马灯似的分镜,让整段剧情变得零碎,留白。
“是小白。”方蕲恍然大悟,当初小白闯入他的幻境,将尤克斯置换成了他,本以为是不经意之举,原来是早有耕耘的绸缪。
记忆的淡却,回忆烟消云散,就像被挖掉内核的种子,哪怕埋下也发不了芽,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他和尤克斯之间感情的羁绊和寄托,成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不用捅就变得千疮百孔了。
原来如此。
原是如此……
黑暗中,一双眼睛缓慢地睁开,流淌着星河般璀璨的眸光,很快又因太过疲倦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