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偏爱的那一个……
那又怎么样?他现在,只属于我。
……
“keto……”
悠悠的轻唤似乎从耳畔传来,梅杜沙缓缓睁开眼皮。一团红光在眼前闪烁着。他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起来,竟然是那只监视水母。
是它在发出声音?
梅杜沙盯着他,看见它的身躯微微收缩着,又发出了他刚才在恍惚间听见的声音。说的是人鱼的语言,是个男性的,声线犹如竖琴拨弹一般悦耳。多亏了塞琉古斯,使他得以分辨出这句话说的是什么。
“我知道你要找的人类在哪,我可以帮你。”
“你是谁?”他疑惑道。这个声音的主人难道是说,他知道阿彻被囚禁在哪?
“你会知道的。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那声音继续道,“塞琉古斯永远不会放你找的那个人类离开,他憎恶所有你在乎的存在,会不惜一切代价抹除。”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帮我?”
“如果你不想被塞琉古斯永远拘禁,要逃就趁现在,冥河水母和他都暂时离开了,这是唯一的机会。”监视水母里传来的声音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你背后的那扇门里,放着‘蓬托斯之矛’,那是可以助你脱身的钥匙。”
梅杜沙转身望去。这蚌巢的后方的龙腹内壁确有一道环状的凹槽,凹槽的中心,一块不明质地的晶石闪烁着红色的微芒。
监视水母漂了过去,将触须放到了晶石上,只见晶石的光芒幽红转蓝,咔地一声,环状凹槽中裂开了一道缝隙,向两旁分开,露出了后边的空间——一座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半透明质地的雕像呈现在他的眼前。
蝶翼状的尾鳍……长长的发辫,与那尊位于人鱼群雕顶部的雕像一模一样,但似乎比人鱼群雕顶部的那尊更加精致细腻,简直栩栩如生,这仿佛水晶玻璃般的质地令它的周身晶莹剔透,散发着皎洁的圣光,令人一眼看去,便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惊艳。
它的脸部同样覆着一个金鳞结成的面具,用黑色的带子栓在头上,细看竟然是数缕漆黑的发丝。
不肖说,鳞片是塞琉古斯的,头发也一样。
心底泛起一股不可名状的酸涩感,他忍住想要将面具摘下来打量一下塞琉古斯深深恋慕的存在的真容,他将目光挪到雕像的一边手腕处缚着的镯状物上。
“对,就是它,‘蓬托斯之矛’。”监视水母环绕着他,轻轻说道,“带上它,你就可以畅通无阻的离开这儿,没有任何人鱼胆敢阻止你。”
这个一开始被他误用人鱼先王的名字“刻托”命名的天外造物,真正的名字原来是“蓬托斯之矛”。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像着魔般不收自控地朝它伸出手,“窸窸窣窣”,那静静缠缚在人鱼雕像上的造物就像瞬间嗅到了血腥味的蛇扭动着吐出信子,闪电一般地游窜到了他的手上,紧紧缠住了他的手腕。
那些白色的触须却没有安静下来,而是在他的手指间磨蹭着,抖动着,他竟然从它没有五官甚至分不出头尾的身躯上看出了一种委屈。
——仿佛因为被强行从他身上剥离而感到委屈,这会儿在他的手上无声控诉着塞琉古斯的暴行。
他愕然地看着它,鬼使神差地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蓬托斯之矛”。
“蓬托斯之矛”顿时在他手掌下卷成了一团,抖得更厉害了。
“……”虽然这诡异到了极点,但梅杜沙竟然真的感觉到它在哭,而且非常愤怒。——显然怒气是冲塞琉古斯,如果它长了嘴,现在一定骂得很脏。回想起来,从他遇见塞琉古斯开始,它试图就一直在试图阻止塞琉古斯对他的不轨举动(虽然有很多时候反应不那么及时),难道是因为它遗留着它的原主人使用他时留下的……该说是残留程序还是肌肉记忆?
总之,他几乎可以推测,塞琉古斯恐怕就像对他一样……曾经尝试侵犯过或者侵犯了这位人鱼先王。
或许是身体还残留着塞琉古斯留下的热度,令他能够感同身受,一种强烈的羞怒感涌上心头。
他片刻都不想在这儿停留了。
“好了……我得借用你一段时间,你不介意吧?”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它,低声说道。
“蓬托斯之矛”立刻回到了他的腕上,缠得比之前更紧了,仿佛是生怕他改主意把它扔下似的。
“出去吧,我替你引路。”监视水母发出声音,朝门外漂去。
在转身时梅杜沙又想起什么,回过头去,目光落到人鱼雕像上身披着的类似古希腊袍款式的一层乳白织物上,上面也点缀着不少金鳞。
他伸手攥住了它,手指触到了温暖柔软的触感。这织物摸上去很像是人鱼修复伤口时产生的薄膜,因为塞琉古斯的鳞片使它还带发热功效,他没有犹豫,将它扯下来裹到了自己身上。
这龙腹之内不知因为什么保持恒温,但他在南极冰川里,外边一定很冷。他原来的作战服被塞琉古斯那条疯兽已经完全撕成了碎片,他得活着离开这儿。
监视水母朝龙颈漂去,梅杜沙的目光掠过蚌巢,一滞,将巢边放着的螺状容器捞起来,一口吞下了里边鲜美的肉——尽管接受自己豢养过的人鱼反哺式的投喂真的很屈辱,但肚子,还是得先填饱才行。
一声轰鸣,龙口自动开启。梅杜沙看向守在外边都朝他看来的人鱼们,似乎是都注意到了他腕上之物与监视水母,人鱼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条生着红色鱼尾,看上去最年长的人鱼游到了他的面前。他的面孔坚韧而秀丽,似乎是这群人鱼守卫中地位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