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巫蛊打扮的人缓步进入,那人身着宽大的黑袍,袍上绣有金色的符咒,头戴一顶高冠,冠上缀满了摇曳的银铃,每走一步便叮咚作响,如同来自幽冥之地的呢喃。
那巫蛊模样的人分不清男女,手中提着一个布满古老纹路的铜箱,对着赫胥嬴,单手举过头顶,微微一拜。
随即他轻轻放下箱子,从中取出了各种奇异的草药与器具,就要朝我走过来。
“我不信你。”
那巫师脚步一顿,看向赫胥嬴,一时没了动作。
“我知道,”赫胥嬴道,“可我看得出来你心动了,不是么?”
“你虎口处有茧,想必受伤前箭术奇佳,如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甘心如此?”
“......我曾遍寻天下名医,亦不得治,”我沉声答,“但我不会将希望寄于一个用巫术装神弄鬼之辈。”
赫胥嬴微微一笑,眼中似闪过一丝精光,“巫术源自远古,非常之道,能通阴阳,识鬼神。你若想恢复,此乃唯一之途。”
我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毋黎。”
我本抱着侥幸那么一唤,没成想片刻后当真有一道身影从房梁上跳下来,一袭黑衣蒙面,落地无声。
却扎扎实实看愣屋子里一众人等。
“保护主子!”
那巫蛊霎时如临大敌,抽出腰间软剑,看着眼前突然“凭空出现”的人,满脸戒备。
毋黎没管他,冲我单膝跪地,恭敬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
我也没想到这人竟然就这么待在房梁上,不知顾行秋是不是也在。
不对,我强行收回这个想法,忍住往房梁上望的念头,故作镇定:“我,夫人......如何?”
我心下暗自打鼓,料想顾行秋一介君子,应该不会做那梁上小人,少顷我又察出不对,倒也不是说毋黎就是小人,只是......
罢了。
“夫人他......”毋黎望了望赫胥嬴和那巫蛊,欲言又止。
“你直说。你们夫人怎么了,可是拈风吃醋了?”赫胥嬴缓过来,终于后知后觉般,一脸认真问。
毋黎神色复杂,难以言喻地看向赫胥嬴,十分不屑地上下扫视了这人一圈儿,冷哼一声移开了目光:“还不至于。”
赫胥嬴:“......”
眼见他要揭竿而起,我忙道:“你先出去。”
“呵,我倒是要看看你口里那夫人是什么天仙儿!”
“你先出去,你出去我便答应试试。”我淡淡道。
赫胥嬴捎着那巫蛊出去了。
“公子,不是给您疗伤?怎么我倒是看着像他觍着脸求着您似的......”毋黎看着二人背影,奇怪道。
我沉默了。
“不知道。”我也不太清楚,只能道,“或许北狄的人都不太正常。”
听闻前任北狄王看见自家女儿长得像已故亡妻,便执意娶女儿为妻,甚至现任北狄王,竟娶爱犬为王后,至于赫胥嬴......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我又看向房梁,蹙眉确认道:“顾行秋不在上面吧?”
“......不在。主、不是,夫人说他去办事儿了,也没说去哪儿。”
那就好,我又看向毋黎,抹了抹唇,状似不经意间道:“对了,方才......你可有看见什么?”
毋黎脸色瞬间变了,艰涩道:“......兴许是没有的。”
“哦?”
“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好,”我似笑非笑,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去把宫二他们放出来,我便赌上一把。”
算是赌以后还能鲜衣怒马,用北狄王室皆不太正常的脑子为筹码。
“你们在里头说什么呢?”外面赫胥嬴扬声道,“若是再不快点儿,我可就要加码了。”
我垂眸躺回床上,道:“行了,你继续上去吧。”
毋黎依言。
赫胥嬴推门进来,下意识看向房梁处,却不见人,奇怪道:“他人呢?”
“跳窗走了,”我揉着眉心,“你果真有办法?”
“自然。”
“代价呢?”我开口道,“无劳怎得盘中肴,你想要什么?”
“但求......”
我抬手阻止了他,不是那么想再听到那两个字,有些难言道:“公子,你非我大胤人士,不知大胤风俗。我已娶妻,自然不可能。”
“那又如何?”赫胥嬴有些疑惑,“你不说与你妻知道,谁又晓得我们睡过?”
“我初来凤陵,也见不少男人出来寻花问柳,皆是娶了妻室,甚至有了孩儿。三妻四妾乃男子常态,我听闻大胤礼法,称正妻为人,需得大度宽容敬慎持躬,侍奉好夫君,法治如此,你与我上了床又有什么错?”
“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我叹道,“倒是无关风月,只为真心。”
“我不信,”赫胥嬴黑着脸,“什么真不真心?你就是怕你夫人,是或不是?”
“是,”我坦然点头,“再有,若是公子死在了这儿,不好收场。”
赫胥嬴不说话了。
我突然有几分惘然,料想此番言语应当是彻底得罪了这人,倒是与那什么北狄巫蛊之术无缘。
那巫蛊似乎见我和赫胥嬴争执不下,便轻声开口:“公子?”
“哈哈哈哈哈哈......”赫胥嬴突然大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