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没几个人敢劝天子喝酒。
于是这人百忙之中看向我的眼神竟带有一丝无助,似乎还有不忿,似乎很想再听我叫上那么一回,却又脱不开身来。
我强忍住笑意看他推杯换盏间自顾不暇,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感觉。
原来我真的得偿所愿,同这人成婚了。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萧珏再非孤寡伶仃。
然而好景不长,宴会还未结束,顾行秋果然不出我料,醉成了一滩烂泥。他寻了空倚在我身边,脸色潮红,迷离着眸子,只看着我,却不说话。
我急忙揽住他:“难受么?喝碗醒酒汤。”
顾行秋突然闭上眸子,酥若无骨般靠上我的肩,良久后努力睁开双眼,侧头看着我,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没事,只是喝多了点。”
我轻轻扶着他,吩咐人端来醒酒汤,顾行秋突然紧握住我的手,手指冰凉却有力,且在微微颤栗着,似乎在这动作里传达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依恋。
他勉强地睁开沉重的眼帘,目光柔和而迷离,努力稳定自己的呼吸,却又从中渗出一丝颤抖来:
“我出去走走,醒醒酒。”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
我不知为何有些不安,担忧地望着他,心中下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虑。
“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皱眉道。
他轻轻一笑,尽管笑容有些勉强,却依然温和如初,“放心,我只是去透透气,很快就会回来。”
我心下安稳了几分,点了点头,虽不放心,但也知道这人醉得厉害,殿里歌舞喧嚣,他又素不喜吵闹,此刻定然头昏脑胀,出去走走也好。
便从怀中取出一块绣有秋景的丝帕,轻轻放在他的手心。
“那你拿着这个,夜风若寒,擦一擦脸。”
他接过丝帕,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刺绣,深深看了我一眼。
然后缓缓站起身,身体微微摇晃,转身向外走去,步履略有蹒跚。
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外的夜色中,少顷又觉得宴会无趣起来。
薛映萱不知何时上前来:“陛下。”
她一袭精致的宫装,衣摆流苏随风轻曳,举止优雅而端庄,轻盈地俯身,向我拜了拜。
我回过神来,柔了神色:“不必多礼。”
她抬头望我,柔声恭祝道:“陛下要安康喜乐,百年好合。”
她笑里还有些许涩意,我终究是有些愧对这个女子,便道:“抱歉。”
“陛下不必心有愧疚,是映萱从前一厢情愿,如今陛下觅得良人,映萱也为陛下高兴。”
“来日还请陛下和帝君为映萱掌掌眼,也为我觅得良缘。” 她轻笑道。
我也笑了,点头道:“好。”
只晏修没有回来。
这人修书一封,道边关事多,只等一个月后,再来入宫贺喜。
我有些遗憾难言,只觉美中不足,也不知这人怎么就捡着我大婚的时候忙了起来。
第二卷:不向花边拚一醉,花休共雨笑人痴
第51章 更笑巫山曲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下首皆是熙熙攘攘的宾客和簇拥的宫女太监,却还是没有看见顾行秋的身影。
我心头一紧,召来内侍,低声问:“帝君还没回来?”
那内侍一愣,随即俯身行礼,恭声回答道:“回陛下的话,未曾。”
我不禁蹙眉,再无心思留在喧嚣之中,悄然起身,轻声吩咐小覃子:“朕出去看看。”
这离御花园极近,想必那人应当是去了那儿。
月色如洗,银辉洒落曲径通幽,我没有让人跟着,只一人穿过排排修剪整齐的矮篱,踏上一条铺满细碎石子的小径。
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总觉得夜风轻拂,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醉人的酒意。
琼花亭就在前方,顾行秋常来这儿赏景,可眼下那处四处无人,唯远处潭里宫灯泛泛,分明冷清得紧。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转身一看,小覃子脸上带着焦急之色,显然是跑来的。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我行礼道:“陛下,帝君...帝君四处找您呢?”
我心松了松,挑眉道:“他在哪儿?”
小覃子停下来缓了缓,摇了摇头,努力平复着呼吸,有些脸红:“方才帝君身边的侍卫说帝君先行回房了,此时正在洞房等着您呢!陛下快些去吧!”
这人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况且......我又想起了方才他那醉样,也罢。
我快步穿过御花园,再无心欣赏这宁静美景。不一会儿,便到了大红的寝殿。
小覃子轻轻退了下去。
我迈步向前,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跳加速。房内有光,渗出了一些。
远处喧嚣闹不到这儿,还算安静。
顾行秋......他就在里面等着我。
我垂眸理了理一路而来被夜风吹皱的衣衫,轻轻上前,门吱呀一声轻响,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我站在门口,心跳得似乎更加厉害了,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一阵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甜腻腻的,弥漫了一屋子。好像是是瑞麟香还是其他的什么香,我并不知晓。
只借着朦胧的烛光,我一眼便看见一个盖着红盖头的身影端坐在龙榻之上,那一抹红色在光晕的映衬下显得尤为鲜艳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