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外面几个黑衣人略显疲惫疲惫地站起身,朝庙里走来,而房梁上的几个精力充沛的黑衣人则跳了下来,去庙外接替。
他们步伐稳健,看方才追赶的气势,似乎不如是普通敛财害命的山匪,看着倒像是受过正经训练的练家子。
我运足了力气,缓缓地摩擦着腕上绳子与石柱之间的空隙,已经磨了半宿,此刻我终于感到绳子有些松动。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一阵骚动,我停下了动作,看见一个守卫朝我们这边望了过来。
颖儿也很机警地往我这儿挪了挪,低头假装抽泣。
守卫看了看我们,见没有异常,又转过身去。
此时又一个黑衣人从庙门外走了进来。他冷冷地扫了我们一眼,随即一言不发的走到我身后 “跟我走,老实点!”
我心下一惊,覆手盖住绳结,好在庙里看不明晰,没被发现。
随后我感觉到那人解下石柱上的绳子,随后便粗暴的推着我往后殿走去。
“怎么了?”
我听见攮着我那人道“大人天明的时候,要过来这看看......”
他的语气里似乎露出几分恭敬和惧怕来。
我示意颖儿跟上,她跑了过来,紧紧扯住我的袖子,好在那黑衣人料想她一个女孩也不会如何,没有阻拦。
后殿里零零总总被关了好些人,看服饰都是来来往往的商贾,皆气息奄奄虚弱无比,见有人进来,也不曾抬眸施舍两眼,麻木无比。
只有一人周身华贵,与旁人不同,只身坐在角落里,双手抱膝,目光呆滞。
我认识他。
这人名叫崔鹏,是汴京最有名的丝绸商人,名下商号无数,只是几个月前突然失踪,而我之所以有所耳闻,是因为他老婆实在太多,足足有七十二个小妾。而崔鹏失踪后那些女人们闹得厉害,官司打了一场又一场,一度震动京师。
原来这人竟到了永州,还被关在了这儿,我心下思忖,看来这一趟真没白来,若是救了崔家主,那我怎么也得从崔家讨点好处,充盈充盈国库。
地面略微有些冰凉,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朦胧的晨光透过破碎的屋顶,洒在了地上的碎木块上。
手脚经过一整夜的捆绑有些麻,我略微动了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庙门外,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我屏住呼吸,突然一道光线划破了黑暗,庙门被推开,数个一个身影齐齐站在门口,阳光从他们背后洒进来,看不明晰面庞,我眯起眼睛,试图辨认来人。
为首那人气宇轩昂,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深色长袍,腰间佩着宝剑,气度不凡。
他的目光如同炬火般炽热,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些黑衣人纷纷跪倒,不敢直视。
我看清楚了他的脸,心脏猛地一沉,如坠冰窟。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朕这个皇帝真是命途多舛。
那个人竟是前朝右大将军徐建元,常年征战四方,我曾经在父皇的书房中见过他的画像,此时见到真人,虽然与画中略有差异,但是那如苍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我却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前朝太子祁子安伏诛后,妻子王氏带着儿子景铄逃跑,下落不明。前朝右大将军徐建元兵败失踪,父皇才得以夺位成功。
我原本想着最坏的结果就是这右大将军还活着,如今一看,果然活的比我还威风。
父皇曾说,若说前朝还有一二忠臣良将,那么忠臣便是文官李玉山,良将便是右大将军徐建元,二人一夫当关,可抵万军,只要有这二人在一天,前朝的天就塌不下来。
我不信邪,于是千方百计搞定了李玉山,偏生这徐建元,我即位后百般搜索悬赏,就是不见踪影。
只是父皇未反的时候,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我还小,不知他会不会认出我。
我本是侧靠在庙里角落,此刻连忙俯下身撕心裂肺咳嗽起来,颖儿被我吓了一跳,连忙拍着我的背,电光火石间我冲她摇了摇头。
颖儿很聪明,虽不明白我的用意,但还是配合着扑到我身上替我顺气。
“大胆!”眼见关键时刻出此纰漏,一个黑衣人便要上前拉扯,颖儿飞快得朝着徐建元脚下扑去,抓住了他的衣角,带着几分恐慌的哽咽:“大人,求求你你救救我哥哥!他......他得了肺痨快死了......”
那黑衣人阻拦不及,此时听闻这话更是睚眦欲裂冷汗直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大人恕罪!属下并不知情啊!”
徐建元挣开扒他衣角的颖儿,一脚踢开那人 “混账!”
“还不快拖出去!”
有黑衣人冲我而来,我俯下身,还在咳嗽着,捂着口鼻借头发遮住面容。
“等一下。”
我的心一紧,又听徐建元缓缓走近,似乎捂着口鼻,声音听不明晰:“把这人送到老宅,好生看管。”
黑衣人依言而动,我提着心,见他们似乎是冲着崔鹏而去,方才松了一口气。
徐建元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在庙里有意无意地晃着,似乎在找着什么。
很久后他终于转身,似乎在看着我这边 “尽快把这人处理了,干净点儿。”说罢他对着手下挥了挥手,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