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与世隔绝的荒凉小镇,气温升腾,将旅舍内的家具都蒸出年久腐朽的味道,昏暗的光透过老旧的窗,一室浮尘都上下纷飞起来,唐修齐却好似对四周用来糊墙的的纸生出了极大兴趣,笑着撩开阿瑞洛斯汗湿的银发让他念给自己听,阿瑞洛斯只看了一眼脸颊就烧起了火,咬着唇,小声小声抽气,颤抖着问能不能不念啊?
那实在是个太不“文雅”又太过猎奇的故事,它记录了一只去海上冒险的雌虫船长是如何被海底的怪物拖进深渊,又是如何在那只怪物的戏弄研究下不断沉沦——占据了所有视线的触手,狰狞又恐怖的腕足,还有黏在皮肤上不得到满意就不会脱落的吸盘。
雌虫尖叫着变出虫铠和翅翼试图逃离,却好似引起了怪物更浓的兴趣,一只小虫子怎么能逃出笼罩整个海洋的阴影?湿漉缠绕的触手穿过每一处关节,将惊恐的猎物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又直接在他的精神上打上“兴奋”和“欢愉”的标记,深海无光,他们便溺于永夜。
故事念到最后阿瑞洛斯一双红眸都失去了焦距,眼前都是朦朦胧胧的光,听到熟悉的轻笑先是愣了愣,然后才迷迷糊糊凑过去讨要亲吻,神经骨骼仿佛彻底融化了,在这具皮囊里随着灵魂摇晃。
故事中的主角在怪物的怀抱中陷入沉眠,他好似也不想苏醒。
……
最后是丛林里的某个山洞,这副“原始求生”的场景莫名让阿瑞洛斯感觉眼熟,午夜迷蒙时被惊雷炸醒,才发现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雨。
“下雨了?”
刚睡醒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唐修齐把怀里的阿瑞洛斯搂得更紧,他们手臂和小腿紧密交缠着,互相浸染着对方的温度。
低头在眉心上亲了亲,他轻声哄到:“没事,继续睡吧。”
此刻没有情欲,流动的温情却足以抵挡雨夜的寒凉。
阿瑞洛斯又往温暖的地方蹭了蹭,呼吸轻缓,说出来的话也像是梦呓:
“先生……我会找到您的对吧……”
唐修齐指尖一顿。
夜的光太浅,模糊了阿瑞洛斯的轮廓,他将下巴抵在柔软的银发上,闭着眼睛,掌心一点一点从肩头抚至脊骨,像是要把他的小雌虫揉入自己身体。
“会找到我的。”
他们谁也没有明说,却都已清楚所有。
半睡半醒地,阿瑞洛斯勾起一个太满足的笑:“那就好……”
只要我们还能相见,那就太好了。
“可不可以……等我睡着了再走啊……”
“……好。”
整个世界,骤然在雨中漫起大雾。
翌日清晨,雨已经停了,第一缕阳光照进山洞,银发雌虫眼皮颤动,睁眼之后红眸里却是一片茫然。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找什么?
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在原地枯坐良久,只觉心口那块地方空得厉害,正打算起身去周围找找线索,一朵纸折的红色小花却自衣襟上落下。
他与那朵小花对视良久,良久之后,脑海中隐约浮现它的名字——赤蔷薇、玫瑰、洛斯。
哦,他想起来了。
他叫阿瑞洛斯,要找一只,一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雄虫。
一个很重要的灵魂。
很重要,很重要。
找不到,就一直找。
但他相信他能找到,一直都坚定相信着。
…………
……
……
*
找到了。
阿瑞洛斯屏住呼吸,看一群研究员带着拖着一堆研究仪器朝某个方向走去,一路上的景物都逐渐荒凉,直到看见那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个星球的巨型防护罩,阿瑞洛斯都被惊得险些泄露了气息。
先生的身体,就在那里。
“首席,真的要强行捕捉唤醒吗?那几个复制体的相似度都不高,恐怕难以容纳‘那位’的精神力量……”助手迟疑着。
“那你说怎么办?你是能把逃出去的那些抓回来,还是能把阿瑞洛斯弄过来当容器?”首席研究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没好气地呛回去。
助手不说话了。
看着周围一群研究员不安的表情,首席心里也在打鼓,但他能不干吗?整个“复生计划”还有实验星球都和索兰皇室紧密联系在一起,索兰要被“反叛军联盟”弄没了,他们哪里还能有活路?倒不如尽力拼一把,要是真的能完成实验唤醒“本体”,有兰德修斯的力量在手,还怕那些跳梁小丑?
想清楚了,首席干咳两声,神色也镇定了:“开始捕捉。”
“是。”
各类仪器统统调至最高档,灯光闪烁,浮现的虚拟屏上也出现了许多复杂曲线图。
阿瑞洛斯看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能看清最中央的“捕捉进度”,一旦捕捉完成,那具躺在石棺中的身体里的精神力碎片都将注入复制体内,复制体被“三定律”牢牢控制,只能成为皇室的傀儡。
掌心紧攥,阿瑞洛斯观察着不断飙升的进度,正打算出手阻止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却响彻了整个实验星球。
站在最前方的研究员瞪大了眼睛,惨叫一声转头就跑。
“快跑!!能量暴动了!!!”
话音刚落,一股炽热剧烈的能量就自防护罩中心漫开,高清电子眼早就被唐修齐潜入时破坏了,谁也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种毁天灭地般的气息却足以令所有灵魂胆寒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