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底下两只口吐白沫、恐怕从此怀疑虫生的雌虫,“无头身体”从更高的树枝上跳下来安上了脑袋,还别说,唐修齐都快喜欢上自己这副状态了,演恐怖片都不用做后期特效,一吓一个准。
只是想着他们刚才的种种议论,一阵烦厌涌上心头。
没有理智,疯子,定时炸弹……一边渴求强大力量的庇佑,一边又畏惧甚至嫉恨这样的强大,你们有什么资格“嫌弃”我家阿尔?
搞清楚,是你们需要他,并非他需要你们。
心头不悦,循着那份熟悉的气息,唐修齐迅速朝某个方向奔去。
……
……
*
营地河边,两岸长满了芦苇,夜风吹过时仿佛泛起了层层浪花,偶有弯腰点上水面的,触动一湖月光和湖中银色倒影。
雄虫站在岸边,看着月色里朦胧姝丽的侧脸,干咳一声,掩去自己的狼狈失神。
“咳咳,今天辛苦了,银。”
银发雌虫坐在芦苇丛旁,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纸片似乎想要折出什么,他淡淡地回了声“嗯”便没有更多反应了。
早就习惯对方的冷淡,卡茨也不在意,看着眼前的银湖目光柔和:“还记得吗?当初就是在这里,你受了好严重的伤,浑身都是血谁都不让靠近,还和我狠狠打了一架,我肋骨都断了好几根呢,不过倒是很庆幸那天来了湖边,不然我也就不会遇见——”
“卡茨,”银发雌虫淡淡打断了他,“我只是偶然不清醒,不代表什么都不记得,而且,我们只是合作,我当你们的首领,帮你们作战,你们帮我找我的雄虫。”
“所以,我没有必要听你各种美化的臆想,很烦,很吵。”
卡茨脸色煞白一瞬,这几乎是明晃晃揭露了他所有心思,雄虫向来自持风度,就算从皇子变成被通缉的反叛军也不曾失去优雅,勉力笑着试图说些什么掀过这个话题,却发现,从始至终,银发雌虫都没有抬头看过他。
那双红眸从来都没有把什么映入眼底,世间一切,和他手里那张平平无奇的纸片都是一模一样的。
苦涩笑笑,卡茨懂了,这压根就算不上拒绝——他从来就没有成为选项,哪里拥有“被拒绝”的资格,银发雌虫真的就是单纯在说,闭嘴,你很吵。
所有礼仪教导都告诉他,现在应该收好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重新捡起自己的体面,但看着银发雌虫那毫不在意的模样,卡茨还是忍不住垂眸掩去眼底酸涩,下意识问:“如果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呢?”
“那就再找一辈子。”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
银发雌虫仍是那副平淡又坚定的口吻,仿佛这就是他信奉的真理:“想不起来,我就一直想,找不到他,我就一直找,不管相隔多远,我都要回到他的身边。”
月色飘渺,照亮河边石堆后的一个轻笑,但笑过之后,又无声叹息,滴落些许惆怅。
唉,要命。
……
……
心绪震荡,卡茨完全没有察觉这里还有其他虫族,只是蓦然想起了他和银发雌虫真正的初遇。
那时银发雌虫身受重伤,清醒后又记忆全无,想着对方失去理智时那堪称恐怖的战斗力,卡茨心下一动,对雌虫撒了一个谎。
卡茨说,你叫“银”,是我们反叛军的同伴,失忆是因为在最近的一次行动中受了重伤。
听了这个说辞,那双红眸和现在一样平静,想来银发雌虫从最开始就知道,他们只是在利用他。
但“银”还是留了下来,成了反叛军的首领,也肩负起首领需要保护反叛军的责任,因为他足够强大,强大到不惧一切利用中伤,也不吝展现自己的力量。
“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你想找的那只雄虫到底是什么模样……”卡茨苦笑摇头,“到底是什么模样,能让你一切都记不清了,还那么执着地要找到他。”
到底是怎样的情感,名字、相貌、声音你全都记不清了,还那么坚定地把他当作信仰。
依旧没能用手里的纸片折出想要的东西,银发雌虫终于抬头,久久凝视着那轮明月:“没了记忆,还有感觉,还有灵魂,就算有一天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我也会记得……”
那股不清醒的混沌又涌上,脑海胀痛,画面零零碎碎,永远都像隔着大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失神一瞬,下意识喃喃:
“……记得我爱他。”
把那个字眼说出口的一瞬,心头仿佛浮现万千柔情,明媚又明朗——
他是我,俗笔难以描绘的月亮。
……
……
不知什么时候卡茨离去了,河边又只剩下了银发雌虫孤寂的身影,倏尔风起影动,流利身影握住长刀瞬间穿透一堆乱石!
“谁?!”
刀尖狠戾抵上喉咙,锐利刀气挑断几根碎发,然而被制住的雄虫却好似早有预料,坐在乱石堆上,顺着那点寒芒俯身望进红眸眼底。
月色在他身后漾开万千华光,勾唇一笑,盎然生春。
“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会相信吗?”
红眸更厉,认出这张脸是今天抓回来的俘虏之一,银发雌虫语气危险:“你知道对于逃跑的俘虏,反叛军从来都是就地斩杀吗?”
单手托住下巴,唐修齐反而更往前凑近一寸,锋利长刀立刻在这具尸体颈侧割出一道血痕,他笑眯眯地问:“那怎么办?首领大人不如放我一马~当作没看到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