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里面声音停下来几秒, 江夜茴才加重脚步声, 跨进门里, 装作才发现里面有人的样子，扬声打招呼, “哈喽！”
    里面两人听到声音，均是一愣，看向门口。
    其中一个反应过来, 回了句：“哈喽。”
    “我刚还在找茶水间呢，原来在这。”江夜茴笑笑，环顾四周, 装作在欣赏室内的吧台沙发以及各种装饰配色。
    她心中暗暗点头，看来铭基的员工福利确实好啊，这里着实是一处叫人心情放松忍不住要谈论八卦的休憩地。
    打招呼的那位见她十分坦然, 不像听到什么的样子, 神情放松下来，瞄一眼她手上的粉色杯子, 面露了然，“方圆的吧？”
    江夜茴认出她是早上给她办入职的人事专员李叶, 点头，“她在忙, 我正好没什么事做。”
    “忙着使唤人吧？”另一个女孩不屑地撇撇嘴角，意味深长地笑，“放心，你接下来不愁没事做。”
    她站起身转脸催李叶, “走吧，经理万一找我们。”
    两人走后，江夜茴也不耽误时间，仔仔细细帮方圆洗干净杯子，重新接水。
    心中却在思索，顾景承为什么要把那个孙秘书调走？显然不是因为她来铭基才临时做的决定，毕竟她今天刚来，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一个普通人事专员耳朵里。
    或者是婆婆要求的？这倒是有些可能。
    她离开茶水间往前台方向走，在离前台还有段距离的时候故意放慢脚步，犹豫是不是要过去。
    因为行政主管脸色有点不好看，正在训人。大厅安静空旷，足够她听到她说的话。
    “你是前台，能不能注意点公司形象？吃早饭可以，早十分钟过来，去餐饮区吃。”
    方圆嘟着脸一脸委屈，“我今天来挺早的，不是有新人过来吗？她一直问东问西，我光顾着给她解答了，连吃早餐都忘了。林姐，我知道错啦！”
    江夜茴心中啧啧两声，先前可是她一直缠着自己打听这打听那，现在反而倒打一耙，怪在她身上？
    她不由想起茶水间里那个女孩说的话，再联系她现在这种甩锅行为，已经可以了解这位方圆小姐是个怎么样的人。
    行政主管听了方圆的解释面色倒是缓了下来，皱眉说道：“行了行了，要是让总监看到，绩效是要扣分的。他最忌讳这些。”
    方圆吐吐舌，“我知道我知道，下不为例，谢谢林姐！”
    “嗯。新来的那个人呢？”林姐四处望望，发现不远处站着的江夜茴，招手，“小江，你过来！”
    江夜茴微微加快脚步走到前台，微笑，“主管。”
    说完，顺手把水杯放到桌上，“圆姐，你的水”。
    方圆偷偷觑主管一眼，怕她以为自己欺负新人，心里对江夜茴瞬间有些不满，眼珠转了转，语气惊讶道：“咦，我说你去哪了，原来帮我倒水去啦？谢谢啊。”
    江夜茴嘴角轻轻勾起，也没说什么。
    一旁的主管心中就有些不喜，心想这个江夜茴虽是职场新人，但是第一天来就知道讨好老员工，未免谄媚了些。
    她自认自己是做实事一步一步爬到今天位置上，向来看不上这些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又投机取巧爱钻营的，语气立即冷淡下来，“没什么事不要随意离开工作岗位，你以后跟着方圆好好学吧。”
    “是。”江夜茴顺从地点头。
    对着这张清雅淡然的脸，实在叫人嫌弃不起来。行政主管皱皱眉转开脸，对着方圆，“她没有经验，以后接待和会务服务的工作主要还是你来做。收发信件快递，接听电话、记录来访还有其他的一些零碎工作你教教她，以后主要由她负责。”
    方圆心中一喜，接待和会务服务才是在人前露脸的好机会，以前可都是江夜茴之前那位在负责，如今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派给自己，立即愉快地应了。
    她如今再想想早上顾先生在前台停下来说早上好，还不是因为江夜茴主动对着顾先生娇滴滴的笑，顾先生出于礼貌怎么也得回一句。
    才来第一天，就把野心表露得这么明显，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她也不想想这些年跟顾先生传过绯闻的都是哪些人，远的有豪门千金，女企业家，近的就有陆明明，余佳蕴，哪个不是有头有脸足够优秀？再不济还有二十一楼的孙秘书，那也是名校毕业工作能力突出和老板几年朝夕相处才有那么一出。
    她一个前台，想傍顾先生这样的人，也太不自量力了些！
    江夜茴淡淡瞥一眼方圆表情丰富的脸，自然也能感受到主管态度的冷淡，心中无所谓争这一时，只安然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主管瞥她一眼，接着又交待两句就走了。
    等到只剩下两人，方圆白她一眼，脸色冷下来，把桌上剩了一半的三明治“啪”地一下扔进垃圾桶，阴阳怪气地抱怨，“慢死了！要不是等你的水，我早吃完了，也不会被主管逮个正着！真倒霉！”
    江夜茴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早就听说职场如战场，但是她没想到连前台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别于其他工种的职位也用得着勾心斗角。
    不过，江夜茴倒也没觉得心烦，谅这个方圆戏再多也不会多过江家小公举江茵茵，何况自己从小到大在那些姐妹堆里也不是个戏少的。
    她神情淡定地拿起方圆的水杯，特地拧开杯盖递到她跟前，面露歉意，“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洗了很久的，你检查看干不干净？”
    杯子杵到跟前，方圆身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狐疑地看她一眼，见她目光真诚，表情和善，一时竟分辨不出她刚才是故意拿话来讽她，还是真的讨好让她检查杯子。
    在江夜茴注视的目光下，她撇撇嘴看向杯子里。
    “干净吗？”
    “……不知道，看不清楚。”方圆神情有些不耐烦。
    “是吗？”江夜茴视而不见她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拿起杯子，手势向下，“哗啦啦”把里面的水一滴不剩全倒进垃圾桶。
    接着，一脸无辜地把空杯底亮给方圆看，“这样能不能看清？”
    “你！”方圆一时震惊，胸脯上下起伏，神色复杂地盯着她，明明气得不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夜茴温声温语，“前辈，如果不干净你可以直说，我再去给你洗。”
    良久，方圆才像是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不用。”
    “也好。”江夜茴微笑，“那就请你现在和我讲讲工作的事吧，刚才主管说什么来着？”
    方圆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江夜茴坐下来，托着下巴看她，“不讲也可以，我大概会和主管打小报告。”
    方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曾经也打过别人小报告，那也是私底下偷偷摸摸的，这个江夜茴竟然就这么当着她的面说要去打小报告？
    她这才知道是碰到硬茬了，可是一时又拿她毫无办法，整个人都有点丧起来。
    江夜茴心中好笑，她哪那么无聊，也就随口吓唬吓唬她，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原来是只纸老虎。
    纵使再心不甘情不愿，接下来，方圆还是应付式地把江夜茴要做的工作快速讲了一遍。
    江夜茴倒也没什么不满，因为这些事对她来说都不难，只是有些零碎繁杂而已。
    她很认真地拿了本子把要做的事情一件件记录下来。
    这时，她意识到有人进入大厅，一抬头，远远就见多日没见的江如正一脸吃惊地往这边走，离了三四米远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停住脚叫：“太……”
    就在江夜茴拼命使眼色，江如另一个“太”字即将要出口的时候，后面跟着的江月一记胳膊肘拐过去，抢了她的话：“太漂亮了，这是什么花？”
    江夜茴暗松一口气，还是江月有眼力见，差点露馅。也怪她自己，事先没跟两人说她来铭基的事。
    方圆刚才在看电脑屏幕，听到江月说话才抬起头来，亲切说道：“早上刚送来的，师傅说是什么美人蕉，名字怪好听的。”
    两人来到前台。
    江月点头，“比之前那盆红掌好看。”
    “我也觉得！是顾先生点名要换的。”
    方圆大概见来熟人了，又有些活过来。
    江夜茴听着刚才的话却有些讶异，顾景承连前台摆什么花这种小事情也要管？
    其实，她今早来报道时就已经注意到桌上放着的这瓶黄色美人蕉。
    顾家花园里这几天美人蕉开的正盛，大多是常见的红色品种，谢叔还专门培育了两簇比较少见的黄色美人蕉。
    她见了喜欢，那天晚上教谢叔插的就是这个，只不过那件得意之作最后因为某个事件摔了一地。
    这几天，谢叔按照她教的方法修剪插了几瓶，如今家里各个房间摆着的都是黄色美人蕉。
    没想到顾景承也注意到这花，竟然让人把公司前台的摆花都换成这个。
    大概是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方圆话里有些得意，“其他办公室的盆栽绿植也全都换了新的，之前那家园艺公司被顾先生炒掉了。”
    江如奇怪，“为什么炒掉？之前的不好吗？”
    “我也觉得纳闷呢，顾先生以前哪里会管这种事！反正昨天他路过这时看了之前摆的那盆红掌一眼，不太高兴的样子，然后第二天就有新的园艺师傅来了。”
    方圆低头闻闻花香，一脸陶醉，“现在摆的这个比之前有意境多了。”
    江如摸摸脑袋，“可是那盆红掌不是已经摆了两三个月了？怎么现在才觉得不好看？我觉得挺好看的啊，生机勃勃。”
    方圆余光瞥一眼江夜茴，捂嘴笑，“你的审美能跟顾先生比？顾先生眼光挑剔着呢，说换那就有换的道理，你只管好好守你的门，就别瞎操心了。”
    话一说完，方圆就觉得有些不妥，她本意是要寒碜江夜茴好好当个前台小妹别痴心妄想。可刚才那话好像又在讽刺江如是个守门的保安，她偷偷看一眼江月，发现她正在专心研究花，似乎并没注意她刚才说的话，暗暗松口气。
    江夜茴看在眼里，知道这个方圆是个看人下碟的。
    她似乎对江月很客气，但是心里又瞧不起江如。毕竟江月在铭基资历深，在顾景承那似乎也有点存在感，而且还经常与大明星接触，正印证了从前江如所说，几个女明星争抢着要她。
    这时，门口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穿着职业装，拿着公文包，两人直奔前台而来。
    方圆立即站直身体，摆出端庄亲和的笑，“早上好，请问有什么事？”
    江月和江如这时也安安静静站到一边去。
    两人中的女性说：“我们是傅声工作室的，约了金助理。”
    江夜茴听到傅声的名字心中小激动了下，再一想《星辰记》是铭基拍摄制作，傅声之前就和铭基有合作，他工作室的人来访应该很正常。
    “请稍等！”
    方圆拿起电话拨打内线确认之后，客气地说：“金助理在等二位，请跟我来。”
    说完优雅地走出前台，带他们进电梯上楼。
    江夜茴心想，这个方圆虽然算不上是个好同事，但是干起事来还是挺专业的，尤其她面容亲和，一笑起来就很甜，很容易给人好印象，其实蛮适合做前台。
    江如见方圆走了，终于憋不住问：“太太，您怎么来这了？刚才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人！”
    江夜茴很长时间没见这姐妹俩，一时也挺高兴，开玩笑说：“你不是说公司里小妖精多得很，我来捉妖了！”
    江如恍然，迟疑道:“之前孙秘书那事……”
    “江如！”江月轻喝，制止妹妹继续说下去。
    江如也意识到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怕勾起江夜茴的不愉快，吓得吐吐舌。
    江夜茴蹙起眉头，叹口气，“就是因为有孙秘书那事，我才要亲自来这监督，你们会帮我的，哦？”
    “嗯！”江如握拳做了个加油的表情，就连江月这次犹豫一下之后也没反对。
    江夜茴知道江月的品性，笑，“只要你在顾先生和我之间保持中立就算帮我。”
    “好。”江月这下倒是很爽快地同意了。
    “还有，你们两个不准暴露我的身份知不知道？以后见面叫我名字。”
    姐妹俩一致点头。
    这时，两人别在胸前的对讲机响起，江月忙说：“太……”
    刚说一个字就被江夜茴瞪了一眼，立即又改口道：“夜……茴，我们要归队了。”
    江夜茴满意地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看着姐妹俩离开，她坐下来，翻看本子上刚才记录的一些工作要点。
    手机震动，竟是顾景承。
    同时听到电梯响，江夜茴转脸看了下，是方圆回来了。她按掉电话，把手机推到一边。
    顾景承却不依不饶，手机又开始震动。
    方圆坐回位置，装腔作势清清嗓子，眼睛斜过来看她手机屏幕，皱眉，“霸总先生？”
    江夜茴汗颜，这是她从前随手给顾景承输入的代号。
    方圆上了趟二十一楼，优越感和自信心像是又回来了。她目光闪了闪，意味深长地笑，“男朋友？”
    江夜茴弯起嘴角，“不是。一个熟人。”
    “怎么不接啊？”
    江夜茴指指面前的小本本，“你刚才不是说不能讲私人电话？”
    “怎么可能这么严格！偶尔一两个还是可以的。”
    方圆把手机抓过来放在两人中间，像是比她还要着急，“人家说不定有急事，快接啊！”
    江夜茴没有要接的意思，语气淡淡，“一个追我的男人，很烦。”
    方圆讽刺，“不是霸总么？有钱人吧？”
    “哪呀，他姓李，名字就叫霸总。”
    江夜茴好歹是写剧本的，随口就能编。
    “噗！李霸总？”方圆捂着嘴夸张地笑起来，“他爸妈是不是傻啊？竟然还有人给儿子起这种名字！”
    江夜茴暗自在心里对公公婆婆说声抱歉，半真半假说道:“他家确实算是有点钱，在他们那条街上也排得上号，人长得嘛高高瘦瘦……就也还凑合吧。”
    “那你干嘛不接受人家？”方圆心想，你就吹吧！要真像你说的这么好，你恐怕早贴过去了，还会跑来坐前台！
    估计这个李霸总父母也就是在哪条乡下小街有个几十平店面之类的，人长得肯定是歪瓜裂枣样，江夜茴看不上对方，又觉得弃之可惜，也不舍得拒绝，先把人吊着再说。
    这种条件的，想她方圆不知道遇到过几个，这个江夜茴刚刚还觉得她野心大呢，现在看来眼皮子还是浅了些。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响动，江夜茴拿起看看，赫然发现屏幕显示竟然是接通状态，心里咯噔一下，她按掉通话，转脸看向方圆。
    “呃……”
    方圆目光闪闪，面色有些不自在，“大概……是我之前拿的时候不小心按到接听键了。”
    有这么不小心？
    江夜茴心知肚明，无所谓地笑笑，“正好，他这下应该不会缠着我了。”
    而且，以他的性子估计一回家就得找她算账。
    她正盘算着今晚怎么避一避，手机又响起一声震动。
    是条微信。
    看一眼方圆有些幸灾乐祸的脸，江夜茴避开她斜着眼想要查探的眼神，打开查看。
    李霸总发来的。
    [江夜茴，你嘴巴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