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杀手的事儿,不烧不专业
地龙堡!
南疆北地的繁华雄城。
四方通衢之枢纽,巍峨耸立,风雨不倒,商贾云集,贸易兴盛,人口稠密。
向远之前被禅儿打至跪地,绑架到地龙堡,只在外围溜达一圈,未曾进入城中。
初至此地,惊叹街头人流不绝,往来繁华,比西楚的大城也惶不多让。
除了人均凶狠,一脸瞅你咋地的不好惹,以及胸襟开阔的惹不起,其余一切都好。
尤其是刚刚那条长街,左右红楼林立,纱帘轻摇,莺歌燕语,脂粉香气混合酒香、香散开,另有琴声悠扬,琵琶轻拨,以及一些意味不明的低吟浅唱。
耳聪目明有好也有坏,向远误入此街,感觉地面都在摇晃,大白天都这样了,晚上还得了!
再次感叹,同样是牛马,他家的帕鲁还是不够苦。
向远初来乍到,不敢说也不敢问,选择尊重当地风土人情,这次就不入乡随俗了,穿过长街,找到了接头地点一家茶馆。
名字就叫一家茶馆。
茶馆大厅宽敞,四处墙角皆有说书先生,几十张桌子坐满客人。
自古以来,茶馆都是交换情报的好地方,有商贾三五成群谈笑风生,有江湖中人商量去哪发财,还有一群闲人凑在一起吹牛聊八卦。
向远一袭黑衣,戴着斗笠走进茶馆,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下意识凑了过去。
“五毒教的事儿你们都听说了吗?”
“知道,查账呗!好家伙,烧得那叫一个旺!”
“你那是老黄历了,我可是听说了,教主去云斗城抓奸,和教主夫人火并,双双暴死,还折了俩大长老,现在教主之位空着,土长老和木长老为夺权打得不可开交。”
“真的假的?”
“昂,我亲耳听人说的,还能骗你不成。”
教主也死了?
不对,教主见形势不对跑了,没死啊……
迟迟不现身,是在养伤,还是等下面人两败俱伤再出来收拾残局?
向远探头在边上听着,顺手抓起一把瓜子,话题聊到奸夫,听得他眉头直皱。
据可靠消息,奸夫生的英俊潇洒,才貌双全,是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子,阿娜黑颜垂涎其美色,勇于追求爱情和丈夫闹离婚,最终大打出手。
小道消息是这样的,乍一听理所当然,唯有知情者才明白真相有多离谱。
茶馆一角,黑衣男子独坐,黑色长袍布料质地细腻,隐隐泛着暗纹,袖口与衣襟处绣有银线云纹,低调中带着几分贵气。
此人面容冷峻,静默无声,与周围的喧嚣吵闹格格不入,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让周边人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故而连个拼桌的都没有。
男子面前摆着一杯清茶,一叶孤悬,别无他物,目光偶尔扫过窗外,似在等待什么。
怎么这么慢,明明到了约定时间。
片刻后,视线落在咋咋呼呼的人堆里,看到了探头探脑、嗑着瓜子的向远,先是一愣,然后沉默。
看起来有点傻(x)
不愧是星宿宫的金牌杀手,气息百变,信手拈来,扮演市井闲人就跟真的一样,那边听着八卦摇头晃脑的气质,那随口吐掉瓜子壳的欠样,每一个细节都完美融入了人群(√)
这钱得值!
男子深吸一口气,路过向远时微微顿足,余光轻轻一瞥,而后快步走上茶馆二楼。
这里人多,上面说话。
片刻后,男子一脸懵逼走下楼,返回最初的桌子坐好。
他约的星宿宫杀手还没到,刚刚那个真是一个市井闲人。
就在男子入座怀疑人生的时候,向远转身走来,路过桌子时,微微顿足,余光轻轻一瞥,而后快步走上茶馆二楼。
这里人多,上面说话。
“……”
————
二楼单间,男子心态有点崩,面无表情道:“阁下真是我要等的人吗?”
“事关重大,适才相试,确定阁下的身份罢了。”
向远声音沙哑,仿佛得了喉癌,取出摸尸得来的信件,放在桌前推了过去:“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得罪了不少人,小心无大错,谨慎才能长命。”
倒也是!
看到信件,男子再无疑虑,主动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颔下无须,温文尔雅的面孔:“桑守义,地龙堡二当家,阁下如何称呼?”
“干我们这行,没有名字,至少我在南疆没有名字,桑城主非要打听,就叫我‘南疆一点红’便是。”
“不可,地龙堡只有一个城主,一点红兄弟称呼我二当家更为稳妥。”桑守义微微摇头。
向远来茶馆之前,在地龙堡的某个小巷打听了一下,得热心路人相助,对几位城主的身份来历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比如眼前这位桑守义,乍一听,是卖十三香的,出身南疆夷族,无常宗门下弟子,现为地龙堡二城主,也叫二当家。
无常宗何门何派不重要,黄泉道的一个分支,无甚名气,八成就一空壳,只要知道桑守义为黄泉道办事就行。
“二当家,闲言少叙,我出手前再确认一下任务目标,免得找错了人。”向远压低声音。
他从两位杀手身上摸出的信件,只写了接头地点,并未写明具体任务,走一步看一步,准备先从桑守义身上套取一些情报。
之后酌情处理,对面加钱就把桑守义卖了。
卧底嘛,不寒碜!
桑守义满意点点头,这就是他要找杀手的原因,言简意赅,干脆利落,没有江湖人的讨价还价。
桑守义抬手一挥,桌上出现一幅画卷,摊开后,画中女子清丽绝俗,姿容着实不差,一袭青白相间长裙,身姿婀娜,宛如一株临风而立的幽兰。
“三城主,玉乌菱。”
“我明白了,二当家回去等消息吧!”
向远点点头,拿起画,没摸出打火机,指尖亮起红光,以火焚烧。
因为画卷太大,这把火烧得很旺,且越来越旺……
眼瞅着要烧到衣袖,向远不得不放弃冷酷的杀手风,将画扔在地上,上前蹦了几脚才将火星子踩灭。
桑守义整个人都不好了,看着画风大变的向远,目瞪口呆道:“一点红兄弟,你烧画干什么?”
不烧不专业!
“杀手的事儿,你不懂,这是行规。”
装逼失败,不影响向远冷脸依旧,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二当家,不要质疑我的职业素养,我们星宿宫每杀一人,都要烧一幅画。”
“我没让你杀人啊!”
“???”
不杀人你约杀手干什么?
哦,懂了,江湖那啥令!
“我明白二当家的意思了,我会先将玉乌菱绑至城外树林,亲力亲为让她满身正气,接着将人扔在城主府门前叫其名誉扫地。”
向远一脸恍然大悟,直呼桑守义又高又硬,敬佩道:“接着二当家隆重登场,以犁庭扫穴之势,快刀斩乱麻,言明玉乌菱德不配位,将她的地盘和人马收入麾下。”
还有这种操作,我怎么没想到呢!
桑守义愣了一下,摇头道:“一点红兄弟,你这招行不通,且不说玉乌菱姹女宗出身,是极乐道分支,等闲三五个先天大汉降不住她,就算成了,名誉扫地又如何,本就没有的东西谈何失去。”
那她岂不是无敌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找我们星宿宫干什么?”
向远一怒拍桌:“我是专业人士,来这不是陪你讲相声的!”
“……”
可你一直在讲相声啊!
眼见向远要走,桑守义急忙挽留,一句加钱过后,两人重新入座。
听桑守义一番讲述,向远这才明白前因后果。
说起来,前因和他有那么一丢丢关系。
地龙堡的局势错综复杂,因为矿藏丰富,临近南疆的一流势力都在这里安插了一个当家。包括但不限于黄泉道、极乐道、白云山庄、忘剑山庄,另有五毒教等二流势力夹缝中生存,混点汤汤水水。
修仙不是打打杀杀,或者说,打打杀杀是为了更好地赚钱。
几家势力明争暗斗许久,最后定下潜规则,分支下属各凭本事吃饭,不可下场导致事态升级,否则砸了锅,掀了桌,大家都没得吃。
去年十二月,代表五毒教的四当家那个谁身死,五毒教又一直在内斗查账,地龙堡的蛋糕空出一大块,几位当家都想吃下这块蛋糕献给身后的主人。
背后的主人不便直接出手,只能由他们动手操作。
玉乌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睡服了几个路过的先天期高手,把桑守义的地盘整得乌烟瘴气,手上矿区都丢了两个,其他几位当家火中送炭,锦上抽丝,跟着踩了几脚,搞得桑守义顾头不顾腚,团团乱转毫无办法。
眼瞅着蛋糕没吃到,手上的地盘还丢了几个,桑守义一怒之下,砸钱找上了星宿宫。
地龙堡有规矩,几位当家各凭本事吃饭,下面人打打杀杀无所谓,几位当家不能自相残杀,桑守义找星宿宫,是因为杀手人狠话不多,拿钱办事比较规矩。
不像那些个江湖豪侠,满嘴义气,满肚子财气,且东家吃完西家吃,给奶就是娘,给娘就是睡,毫无节操可言。
换言之,桑守义是找人狠话不多的打手,不是找杀手。
这也是为什么,星宿宫派来的师兄弟二人半路黑吃黑,严重缺乏杀手准点准的职业素养。纯属满足客户需求!
“真麻烦,解决不了问题,就该解决有问题的人,从古到今,大家都是这么解决问题的。”向远满脸不耐,坚持认为杀了玉乌菱更省事。
所以你才是杀手!
话说清楚,接下来就好谈了,桑守义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推到向远面前:“这是玉乌菱麾下打手藏匿的地点……等会儿,先别急着烧,听我把话说完。”
“抱歉,职业习惯。”
向远悻悻放下信件,不烧不专业,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这次的争斗,城主心里有数,随你怎么打,只要不闹出人命,城主一概不会过问……”桑守义重申要求,让对面的职业杀手别犯职业病,别打到兴起,顺手就把人宰了。
“行吧,我们星宿宫开门做生意,上面既然派我过来,我也不好拒绝你。”
向远拿起信件扫了一眼,在桑守义无语的目光中,还是把这封信烧了。
“几个小角色,今晚我就能搞定,二当家回去准备一下,该收地盘收地盘,该收人收人,我办事效率一直可以的。”向远起身便要离去,瞌睡遇枕头,有感此行定会收获满满。
“等一下,我还给你准备了几个帮手。”
“用不上。”
向远推门大步离去,留下有些跟不上节奏的桑守义,后者捋了捋,已经看不懂杀手了。
当天晚上,三城主玉乌菱的地盘被砸,几个先天期打手闻讯而来,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圆润了一圈。
收到消息的桑守义大喜,点齐人马趁虚而入,不仅拿回了丢失的地盘,还趁机扩张了势力范围。
一看杀手这么好用,桑守义加了一笔钱,又塞了一封信。
信上,是几位火中送炭的当家,桑守义记得很清楚,这几个家伙嘴脸丑恶,令人作呕,必须出重拳。
向远来地龙堡就是为了干架,白嫖还有钱赚,关键是有人背书,用不着藏着掖着,别提有多痛快了。
经验+1、+1……
一连五天,向远四处干架,靠着头疼的小毛病,白嫖了大量天地法理。
晚上干架,白天修炼,在帕鲁加班加点的努力下,先天期的进度条蹭蹭往前推。
……
静室。
向远盘膝悟道蒲团,借法宝相助,梳理自身习得的天地法理,双眸白光闪烁,将千丝万缕的世界尽数刻在眼中。
他双目微闭,腰背挺直,双手自然垂下搭在两膝,周身气穴一一开启,便如呼吸吐纳,玄之又玄的气息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应了那句话,留给自己的才是最好的,灵光老魔深知无相印法前途无量,也清楚这门根本功法旷日累时,每一个境界都要沉淀许久,他给‘自己’留下悟道蒲团,以便加速领悟天地法理,在最短的时间内重回通幽期。
现在,全便宜了向远。
向远体内五行生生不息,阴阳交汇,三百六十五处气穴便如三百六十五颗星辰,自成循环,自成世界。
一缕缕细线交织穿插,显化一道道异象。
浩瀚的宇宙之中,有阴阳清升浊降,有五行衍化万物,有龙虎交汇,有血海湖泊,有云气雷霆,有风雨寒霜,有日月行空,有星辰点缀……
世界新生,框架构建圆满,空缺之处,在阴阳五行的循环不息之下,自行抽调外界的丝线填补。
向远端坐悟道蒲团,摒除杂念,心无旁骛,在深度冥想的状态下,加快了世界演化的速度。
轰隆隆!
一声巨响,春雷划过,新生的世界缓缓沉下,散入向远四肢百骸,一切都发生过,但又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向远口中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收起悟道蒲团啧啧称奇:“好宝贝,若无你,先天期圆满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悟道蒲团只能帮助使用者静心凝神感悟天地,无法提升使用者的悟性,向远得到蒲团后进步飞快,除了他本身悟性极高,还和此前的诸多机缘积累有关。
单说武者梦寐以求的换血洗髓,他就经历了数次,资质膨胀到没朋友。再有一个个天使投资人玩命砸机缘,但凡他进步慢一点,都对不起这些人流下的血泪。
悟道蒲团只是辅助,关键还在向远,一路走来,不知付出了多少汗水和努力。
沉稳:“……”
“先天圆满,可以考虑冲击化神期境界了……”
向远双手握拳,和前两次一样,没有急于突破瓶颈,他个人更倾向于水到渠成的突破,在圆满的基础上进一步圆满,不留半点遗憾。
邦邦邦!
静室大门敲响,声音急促,非常着急。
向远皱了皱眉,走出门见桑守义,爽快道:“今晚揍谁?”
“一点红兄弟,你还没走?”
“任务没完成,我走干什么?”
向远直接反问,再说了,尾款还没结呢!
“大半月不见,我以为……”
后面的话向远没听到,暗道修行无岁月,小小一次闭关,还没反应过来,二十多天就过去了。
好在体内不缺大药,换成旁人和他一样每次闭关都有突飞猛进,早就血气耗尽,硬生生把自己突死了。
“一点红兄弟,这些天,你一直在闭关,没出门吧?”桑守义试探道。
“有话直说。”
“出大事了,昨天晚上,和我作对的那几个当家被人杀了!”
“!”
向远闻言一愣:“谁干的,一晚上都死了?”
“谁干的我不清楚,玉乌菱倒是活着,也被人暗算……”
桑守义面露苦涩:“唯独我什么事没有,嫌疑最大。”
说着,一脸狐疑盯着向远,仿佛在说,你小子就是凶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直在静室闭关,门都没出,空气可以作证,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二当家什么意思,怀疑我?”
“那倒不是,就是问问,一点红兄弟毕竟是专业的,这件事你怎么看?”
“算你问对人了,根据我多年当杀手的经验,死者定是被凶手所杀,而杀死死者的那个人……”
向远双目凝视桑守义,停顿许久,振聋发聩道:“就是凶手!”
有理有据,全说到了点子上,还都对,桑守义张张嘴,竟不知从哪反驳。
他算是看出来了,星宿宫派来的杀手脑子有问题,十有八九就是凶手,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一点红兄弟是无辜的,可城主大人不会这么觉得,你出身星宿宫,城主大人不会为难你,但地龙堡你是待不下去了。”
巧了嘛不是,这就走!
向远对地龙堡的乱局没有半点兴趣,收了桑守义的尾款,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扭头就走。
一匹快马驶出地龙堡,在郊外盘下一间小院。
他取出玉璧分别联系禅儿和萧令月,均未得到回应,撇撇嘴,受了情伤,放不下,走不出,打算去天神界找观音大士指点迷津。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也只有大士温暖的胸怀才能给他一处宁静的港湾。
正要开门,发现因为境界提升,多了一个新世界等待探索。
“上限先天期的世界,过去耍耍,就当劳逸结合奖励我了。”向远开启阎浮门,一步踏入。
……
地龙堡。
古色古香的幽深宅院,三城主玉乌菱盘膝坐榻,一言不发似是养伤。
手掌上,玉璧文身一般的图案亮起。
玉乌菱睁开双眸,看着掌中玉璧文身,心头又是欢喜,又是忧虑:“狗东西,又来招惹禅儿了……”
禅儿!
要么说向远和妖女心有灵犀呢,在没有商量的情况下,两人各自易容踏入南疆,同时选择了地龙堡作为落脚之处。
禅儿望着跳动的玉璧文身,眼中闪过二人依偎一处的画面,心头甜蜜,懊恼之前未曾好好珍惜,每次都对向远乱发脾气,若是重来一回……
哼,就不该给狗东西好脸色,应该第一次就把人杀了!
“禅儿,你手中的文身是何物?”
轻声响起,惊得禅儿双目骇然,身躯一颤,带着几分惧色看了过去。
“多年不见,禅儿长大了呢!”
白衣女子缓缓推门走入,薄纱遮面,回忆往昔,笑容温柔和善:“本座还记得,那时你只有这么高,抓着本座的手,问本座是不是你娘亲……”
黄泉道。
圣女,锦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