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沈初宜用了自?己管用的装傻充愣。
她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才抬眸看向庄懿太后,满眼都是懵懂。
“太后娘娘,臣妾如何能知道这些?”
她声音低哑温柔,说话不徐不疾
:“其实对于这几位姐妹,臣妾都不以为她们会?害臣妾。”
“平日里见了面,大家都是和和气气,我自?知优秀不足,无法同姐妹们成为至交好友,却到底是点头之交。”
沈初宜笑?了一下:“况且,这样做对姐妹们有何好处呢?”
庄懿太后垂眸看着?她,手里慢条斯理捻着?十?八子。
“你虽有些妄自?菲薄,可最后那句说得?也在?理。一件事的真凶,往往就是最后的得?益者。”
太后一挥手,钱掌殿便上前一步,道:“见过婕妤娘娘,根据这几日御膳房和司礼监所?查,进出?过汤盅灶的几位宫人都无嫌疑,而给娘娘亲手制作那盅乌鸡汤的侍膳黄门倒是承认,他看灶的时候打瞌睡,大约睡了有小半个?时辰,这小半个?时辰里,究竟有没有动过那盅汤,他是不知情的。”
沈初宜安静听着?。
钱掌殿见她并不急切,便也继续说:“当时汤盅灶中一宫有一名侍膳内行?走和两名黄门,根据另外两人回忆,的确无人动过那盅汤。”
“也就是说……”
庄懿太后却挥手打断了钱掌殿。
她看向沈初宜:“沈婕妤,你来说。”
沈初宜心里早就有了成算,她进入凤凰台,没在?此处看到陌生?面孔时,她大抵就猜到最后肯定攀扯不到任何宫妃。
不过,沈初宜却不会?这样讲。
她被庄懿太后一点,立即紧张起来,思索片刻,才磕磕巴巴道:“也就是说,这是意外?”
庄懿太后沉默片刻,倒是钱掌殿意外看了她一眼,才道:“也就是说,问?题可能不出?在?汤盅灶,可能出?在?配菜间。”
从一开始,那盅汤就被人动了手脚。
因为乌鸡汤汤色微浓,里面又加了红枣和枸杞,漂浮其上,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关键。
无论出?餐的黄门,还是沈初宜身边的若雨,都没发现端倪。
就连沈初宜自?己都没注意。
一块小小的透明鱼骨,甚至可以杀人。
沈初宜面色苍白,她显得?有些惊慌:“太后娘娘,那配菜间……”
太后见她害怕了,这才摆摆手,温和道:“你别怕。”
钱掌殿这便上前,继续开口:“经查,配菜之人名叫王小九,他是畅春园这边的切墩,汤料需要的食材简单,都是切墩来配料。”
“据他回忆,当时他先?配的黑鱼丸汤,另有一名黄门现剔鱼骨,可能那块鱼骨恰好飞溅入汤盅里,两人都没察觉。”
沈初宜眨了一下眼睛。
“所?以,还是意外?”
庄懿太后似乎有些气馁,她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单纯。”
“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意外呢?”
沈初宜有些无措:“还请娘娘指点。”
钱姑姑便道:“当日进出?过配菜间和汤盅灶的人,只有路答应身边的小宫女红香。”
“不可能。”沈初宜几乎是下意识开口。
她说完,又有些惊慌,然后才道:“娘娘莫要怪罪,只是之前路答应出?了那样的事,臣妾还曾替她求情,当时路答应很感谢臣妾。”
“臣妾不信,她会?翻脸不认人。”
太后又叹了口气。
她满脸慈爱,仿佛在?看自?家子侄,她语重?心长地道:“这宫里,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不过既然有了线索,这几个?涉事之人就都下了慎刑司,不日就会?有结果?。”
太后娘娘道:“今日把你叫来,一是让你安心,如今御膳房各司已经彻查,以后膳食肯定是细而又细。二来看看你伤的如何,几日不见,哀家还很惦记你。”
沈初宜的面色微红,她眼底都泛起了潮湿的水汽,显得?有些激动。
“谢娘娘恩典,娘娘的慈悲,臣妾没齿难忘。”
庄懿太后眉目慈爱,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
她笑?了一下,说:“这宫里的事,桩桩件件都要哀家经手,哀家不为你,只为皇帝能舒心一些。”
“天下之大,黎民万万,陛下殚精竭虑,实在?无力操心后宫事。如今宫中无后,哀家只得?多操心一些了。”
沈初宜点头,道:“娘娘慈爱仁和,一直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她吹捧的无比用心:“臣妾年少时就听人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有匡扶国祚之功,后来入了宫,日日得?见娘娘,更是仰慕娘娘为人。”
她有些羞赧道:“如今能同娘娘说话,能侍奉娘娘左右,臣妾觉得?很是荣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在?一众宫妃里,沈初宜是出?身最低的一个?,可也正是如此,她说的恭维话听着?是那么坦诚,让人总觉得?那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其他高门妃嫔不光不会?这样说,即便说了也没她动听,本来应该是劣势的出?身,现在?反而是优势了。
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就连太后脸上的笑?容都真诚几分。
“好孩子。”
她道:“你还病着?,早些回去休息吧,待慎刑司调查出?结果?来,哀家会?再叫你来。”
她说着?,顿了顿,道:“你要记得?,孩子和皇帝都很重?要,别舍不下脸,多去亲近皇帝,恩爱和睦才是好事。”
沈初宜红着?脸起身,同她行?礼,然后就安安静静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钱掌殿才扶着?太后起身。
庄懿太后脸上笑?容不变,她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太年轻。”
“之前多好的势头,怎么就被旁人抢走了机缘?”
钱掌殿道:“沈婕妤毕竟单纯,人瞧着?也实诚,娘娘可以多多教导。”
“再说,陛下也从不会?厚此薄彼。”
庄懿太后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淡淡道:“皇儿心里未尝不苦。”
说到这里,庄懿太后想到方才沈初宜的吹捧,不由?又笑?了一下。
“她还年轻呢,等这样的日子久了,她也知道要如何做了。”
另一边,沈初宜回到桃花坞。
舒云见她面色如常,问?:“娘娘不觉得?是路答应?”
沈初宜摇了摇头。
“大约不是她,”她道,“之前若非我帮了她,她不仅要破相,甚至都可能重?伤殒命,后来我又替她说了话,就算是再没有心肝的人,也不会?怨恨我。”
“哪怕不喜欢我,大抵也不会?费尽心思要害我,况且……”
沈初宜淡淡道:“她都降为答应了,即便用银子收买,谁又会?为她办事呢?能有什么好处?”
舒云点点头,她道:“路答应运气还真是不好。”
沈初宜若有所?思,她道:“那一日我没有看清,柳听梅……为何忽然就同路答应发难了?”
舒云思忖片刻,才回答:“那日奴婢见她,就看到她手臂上都是伤口,大抵是忍受不住,才忽然发难。”
沈初宜却摇了摇头。
她吃了一口茶,慢慢润了润嗓子,才道:“她若是单纯想伤害路答应,那么在?芙蓉馆里,就能动手伤人。”
“可她偏偏选了桃花坞,当着?陛下和我们的面,动手伤人。”
“她不怕死吗?”
舒云一早就思索过这件事,她很快就回答:“娘娘,奴婢看来,她就是不想活了,才想让路答应永无翻身之日。”
这事虽然没闹起来,可影响都不小。
这些时日,宫里的娘娘们说话声音都轻了,各宫对对宫人们都多了赏赐。
可以说,柳听梅以一己之力,让满宫的宫人们都短暂快乐了几日。
正因此,宫里同情她的人更多了。
虽然都不敢直说,可心底里,都觉得?她可怜。
而路答应则是真的罪有应得?,报应不爽。
沈初宜慢慢开口:“我想见一见柳听梅。”
她说着?,抬眸看向舒云:“去问?问?甄顺,陛下在?何处。”
舒云便出?去忙了。
片刻后,舒云回来,面色不是很好:“陛下在?百景园,听闻今日卫才人摆了宴席,特地请陛下过去的。”
沈初宜点点头,倒是不悲不喜,道:“我知道了,那就晚膳前再去吧。”
虽然萧元宸不喜旁人窥探帝踪,不过在?畅春园却有个?好处,就是萧元宸的行?踪不太难打听。
甄顺每日不过简单探听一二,加上赵姑姑在?其中帮忙,一直不显山露水,就能知道萧元宸在?何处。
就在?这时,春鸢捧着?温水进来了。
“娘娘可要净面
?”
沈初宜便让她到跟前伺候。
她问?:“这几日可习惯?”
春鸢腼腆一笑?:“习惯的,如烟姐和若雨姐都很和善,教导奴婢许多事。”
春鸢顿了顿,才小声道:“谢娘娘不嫌弃奴婢蠢笨,愿意要奴婢来侍奉。”
沈初宜看着?她稚嫩的脸庞,伸出?手,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你好好做,以后慢慢能升上去。”
“等到了那时,无论是出?宫还是留宫,日子都不差。”
春鸢笑?了一下,眼睛红彤彤,她说:“之前姑姑就说,娘娘是个?好人,让奴婢好好侍奉娘娘。”
“奴婢以后就跟着?娘娘了。”
沈初宜看到她,就想到自?己家中的妹妹。
妹妹比她小七八岁,今年才十?一二的年纪,还是个?稚嫩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