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响过后, 楼梯间一切如常,那声爆响好像只是平地一声惊雷,过了, 便什么都没了。
如果不是看到寅迟骤然失色的脸和身上的伤,方棋几乎都要以为刚刚的攻击只是他的错觉。
那一刹那, 他瞳孔放大, 脑子里的嗡鸣还没缓解, 逸散而出的阴气几乎完全出自本能,顷刻间笼罩了整个楼道, 失控的阴气夹杂着隐忍的怒意,波及了刚开始恢复宁静的楼顶。
楼梯口的尹弘文首当其冲,他瘫软的双腿才刚刚找回一点知觉, 他撑着护栏起身, 身体还没站直,后背猛遭重击,差点压塌了他本就不直的脊梁骨。
楼顶上其他人也是一片哗然。
刚刚被天光照亮的楼顶再度遮云蔽日,沉重的威压让所有人的身形为之一颤。
“卧槽!”
“什么情况?”
“果然还是失控了吗?”
有几个已经走到楼梯口准备下楼的人紧急撤回了一只脚, 原地僵成了木偶。
他们和楼顶上的人一样, 还以为是尹家那位“死而复生”的人失控了, 低头定睛一看,发现“失控”的另有其人。
“失控”的鬼差垂眼看着楼梯间里正往上走的一个人影。
那人看起来还是个少年, 正处重压中心却岿然不动丝毫不受影响。
那又是谁?
对峙中的两人把其他人视若无物, 谢辞在击中目标后,目光就落在了寅迟的身上, 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胸前的位置。
那里被撕开了一条口子, 伤口外翻,连里面断掉的肋骨都看得一清二楚, 伤口狰狞可怖。
谢辞却眯了眯眼,喃喃道:“果然已经同化了。”
他说完抬眼,像是才刚看到遍布楼道的阴气似的,迅速找准了源头,看着方棋道:“你干嘛?打算干架?”
方棋:“……”
是有这个打算。
但是他忍住了。
因为突然动手的人似乎并没有继续的打算。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方棋还是听到了谢辞低喃出声的话,他皱眉道:“什么同化?”
谢辞道:“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他示意了一下方棋身侧的位置,方棋迟疑地转头,目光触及寅迟的胸口,眼睛就被刺了一下,心底也跟着一颤,然而还没等他怒火中烧,就看到了之前慌乱中被忽视掉的东西。
寅迟胸口上的伤深可见骨,触目惊心,但是……没有血。
从他的伤口处流出来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他们在商场内见到过的,凝成了水雾的阴气一样的东西,却比影鬼的阴气更纯净,给人的感觉更阴冷。
和之前在书店阁楼里看见过的完全不一样。
“你……”
方棋下意识抬眼,但还没等他看到寅迟的脸,眼睛就被一只熟悉的手覆盖,无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乖,回去再慢慢看。”
“……”
等他把寅迟的手从眼睛上扒拉下来,那人已经用障眼术将伤口遮盖得严严实实了。
方棋:“……”
他直接问:“怎么回事?”
“就是同化。”寅迟说:“你可以理解为侵蚀,将两种不同的物质放进同一件容器里,如果其中一种物质属性太强,另一种物质就会不停被影响发生质变,变得和第一种物质属性一样。”
“……”
方棋:“所以你现在的身体……”
“是阴气的聚合体,也是我自己的身体。”寅迟说:“脱离了傀儡的限制,可以不吃不喝,不死不灭,如果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完成度最高的作品,估计离他们的最终目标也不是很远了。”
方棋:“……”
“不过这位鬼差前辈想确认的,应该不仅仅是这个吧?”寅迟又笑着看向谢辞。
谢辞不置可否。
见方棋也朝他看过来,谢辞理直气壮道:“看什么看?我又没有你的西施滤镜,难道你还指望着我跟你一样,放着一枚没拉保险栓的炸.弹在外面招摇过市吗?”
方棋:“……”
所以,是为了试探。
谢辞一言不发就动手,是为了试探寅迟会不会“失控”。
他试探的结果呢?
谢辞没有公布结果,他直接摆了摆手道:“行了,没事你们可以先撤了,记得把今天的情况汇总上报,包括你旁边那个。”
说着他直接错开了方棋二人,继续往上走。
方棋没动,脑子里浮现着刚刚看过的伤口。
他清楚地府的规定,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属于违规。
他自己违反规定是出于私心,他可以无条件信任一个人不计后果,但要求别人放过他就是道德绑架了。
所以他没指望谢辞会放水。
他会失控会愤怒,是因为谢辞连最起码的询问都没有,跟那些不问是非想一劳永逸的人一样。
但谢辞似乎没有要追究他们的打算。
他本应该感恩戴德,然而方棋目送着他走上楼,四周还没收回的阴气忽然间聚拢朝上,撞碎了谢辞头顶的一处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
这时谢辞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转身:“对了,你的东西还给你……”
一枚黑红相间的玉佩被他随手扔了下来。
方棋下意识伸了手,玉佩落在他手心的同时,一块比头还宽的石块稳准狠地砸在了谢辞头顶。
方棋:“……”
谢辞:“……”
身负重伤的某人先是看着被砸了一脸灰的前辈挑了挑眉,低头看到方棋手中的玉佩,目光微微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