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静悄悄的,能听见风声。
睡意朦胧时,“咔哒”一声响,划破耳边寂静。
沈屹骁忽地掀开眼,看过去,原本透亮的阳台已经黑漆漆一片。
环于身前的两臂松开,沈屹骁下意识去看左手腕上的时间,这才发现手表已经被他摘下,手机也不在身边,他撂下腿,从椅子里起身回了客厅。
不过一个眯眼的功夫,竟然已近十二点。
回到卧室门口时,沈屹骁突然站住脚,他看向正对床尾,皮雕雅致的背景墙。
东西两户......
主卧好像共享一面墙。
凝眸间,他嘴角不自觉地扬了几许。
铂悦府的房子是精装修,每户房子的家具家电都一样,躺在回弹暄软的意大利品牌henge卧床上,沈屹骁双腿交叉,姿态松散地靠着软□□雕床背。
手机屏幕上有四条未读消息,全是被他视为「闲人」的齐冀发来的。
【哥,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是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哥,上次你都答应要教我高尔夫了,不能说话不算数!】
【哥?】
沈屹骁没回他,这要是回了,短信就会接二连三没完没了。
他退出消息界面,将手机锁屏,撂到床头柜上后,他抽了张湿巾擦了擦手。
这些都是他临睡前的一些小习惯,做完这些,他躺下身。
视线从天花板缓缓往后移,最后落到床背上方的背景墙上。
明后两天是周末,以前的周末,她不喜欢在寝室里窝着,天热的时候去蹭咖啡店的冷气,天冷的时候又会去蹭商场里的暖气。不冷不热的春秋,她要么是骑着她的那辆山地车,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骑;要么就随意找一个公园,往草地上一躺,一躺就是半天。
现在呢,这些习惯还在吗?
都说一个习惯的养成和改变只需要二十一天,但这句话放在夜浓身上,受用度不高,又或者说,她养成一个习惯需要的时间远超过二十一天,但改变一个习惯,却是很短暂的。但是归咎结底,都与环境脱不了关系。
一个人的生活,无趣却也有趣。
因为做什么都是自己,但又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比如现在,做好了明天睡一个懒觉的打算,所以这一晚,她可以随心所欲熬到任何时间。
虽说雾色香水的设计方案不用她亲手,但她却很感兴趣,可能是之前没有接手过这样的项目,也可能是那位祁总的爱情故事很吸引她。
总之她没有放过脑海里的灵感,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将那天在雾色香水店里迸射的两个灵感手绘了出来。
之后,她去了餐厅,从冰箱里拿出两天前买回来的一瓶白朗姆简单调了杯莫吉托回到卧室。
一部电影,两杯自调的鸡尾酒,就这么度过了一个悠哉自在的夜晚。
*
昨晚齐冀没有等到沈屹骁的短信回复,今天一大早就去了铂悦府。在十二栋楼下摁了好一会儿的门铃,没人,他直接来这儿堵人了。
看见他时,沈屹骁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找你啊!”
沈屹骁以前也没觉得他这么缠人,最近可好,跟块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今天要去公司。”他随口找了个借口。
齐冀拦住他面前的路:“你少来,我早上给你家关秘书打电话,他说他今天带女儿去游乐园。”
沈屹骁:“......”
见他不说话,齐冀坏笑一声:“还是说,你今天是有别的事儿?”
沈屹骁一双眼,不冷不热地看着他:“我有没有事,需要跟你汇报?”说完,他双脚一转,越过齐冀肩膀。
齐冀小碎步地跟在他身后,软缠硬磨:“今天天不热,适合打球,你就去呗!”
他说的是梦蝶山。
沈屹骁步子不停,“找你哥去。”
“他这段时间忙的我都见不着他人。”说完,齐冀两个大步迈到他身前,双臂一伸,拦住他路:“你就给句痛快话,到底教不教,不教的话,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烦你。”
居然还拿种话来威胁他。
沈屹骁好笑一声,“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
虽说齐冀就比他小两三岁,但心就跟个小孩子似的,特别是在沈屹骁面前,扮可怜扮柔弱对他来说,手拿把掐。
“我就知道,你从来都没把我当弟弟。”他双手放下来,脸埋低不说,声音也焉了:“当初为了你,我学都不上——”
“行了。”沈屹骁打断他,一个无奈吐息:“上午有事,下午过去。”
上一秒的恹恹无力顿时就消失殆尽,齐冀把脸一抬,两眼放光:“真的?”
沈屹骁懒得把话说第二遍:“回去等着。”
本来还想说在这等他一块走,现在目的达到,齐冀也不敢再得寸进尺。
“行,那你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沈屹骁朝他挥了挥手,见他一溜烟地跑了,沈屹骁站在原地,一直目送他跑没影才转身往六栋去。
*
昨晚夜浓睡得迟,今天早上七点她醒来一次,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叫醒她的是阮瑜打来的电话。
“干嘛呢?”
回笼觉睡得人脑袋昏昏沉沉,夜浓唔了声:“还没起。”
“都快十一点了,还没起,你昨晚不是老早就回去了吗,怎嘛,是背着我还有别的约会?”
夜浓轻笑一声:“我在这边连个朋友都没有,和谁约会?”
阮瑜“咦”了声:“那上次你说的那个朋友,是香港那边的?”
经她这么一提,夜浓眼里的困意顿时就消了大半,“不是——”
阮瑜可不想听她的解释,“行啦,大周末的,你就准备这么睡过去呀?”
夜浓抓了抓被她睡得蓬乱的头发,坐起身:“又没其他的事,就当休息了。”
“昨天不是说今天来我这的吗?正好这都中午了,过来吃饭。”
夜浓说了声行:“ 那你把位置发我。”
电话挂断,还没来及下床,阮瑜就把位置发来了。
上面显示着小区名字:梦蝶山。
梦蝶山环湿地公园而建,容积率仅0.3,人均享700棵植物。整个小区以别墅为主,另有六栋单套面积超六百平的平墅,是东沈集团花重金打造出来的一处高端豪宅,这种以绝对的土地占领稀缺的景观环境的奢华住宅,即便是放眼全国,也是凤毛麟角。
夜浓到梦蝶山的时候已经一点。
阮瑜跟物业打过招呼,所以夜浓报出楼栋号的时候,物业没有让她登记直接放行。
隔着车窗,目光所及皆是绿色,让略有萧条的深秋都染上了春的翠滴。
阮瑜就等在别墅门口,看见夜浓那辆从香港托运过来的白色越野顺着蜿蜒车道缓缓开近,她抬手招了招。
第一次登门,夜浓自然没有空手,礼物是来的途中从红酒行里精挑细选的一瓶红酒。
瞧一眼包装就看出是自己钟意的牌子,阮瑜挽住她胳膊:“破费啦。”
“跟我还客气什么。”
“怎么样,”阮瑜挽住她:“这里环境还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
夜浓伸出一根手指头:“有没有这个数?”
阮瑜抿唇笑:“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给老瞿的那张卡肯定不够。”
夜浓“哦”出一声尾音:“原来是瞿总的手笔啊~”
阮瑜也不反驳:“是他一直怂恿我来京市的,没点诚意像话吗?”说到这儿,她又唏嘘一声:“本来以为他在这儿混的有多风生水起呢,谁知买个房子左右不知托了多少关系。”
夜浓却轻笑一声:“瞿氏可是京市媒体界的半壁江山啊!”
阮瑜却撇嘴:“比得上人家沈氏吗?”
“沈氏?”夜浓皱了皱眉:“哪个沈氏?”
“东沈集团啊,这个房子就是东沈开发的,哦对了,和你现在住的那个铂悦府是一个开发商。”
夜浓双脚一顿,愣在原地。
阮瑜歪头看她,拿手在她面前虚晃一下:“怎么了?”
夜浓眼睫一颤,忙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复杂的心情了。
只能说他沈家家大业大,让她这种明明不是同圈层的人也能频繁地听见、撞见。
想到昨晚自己说的那句:你跟踪我?
夜浓突然理解他当时嘴角的荒诞了。
是挺荒诞的,她夜浓何来那种本事,让他一个沈家继承人跟踪她!
哦,不对,早两年他父亲去世,他现在已经是掌权人了。
阮瑜一边带她穿过别墅院子里苍翠欲滴的花间小径,一边同她说。
“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买这里的房子吗?”
夜浓扭头看她。
“房子从来都不仅仅只是一处居所,它更是你的名片,代表你的圈层,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你所在的圈层会决定你拥有什么样的人脉,以及你在这个社会中所对应的资源分配。”
阮瑜停住脚:“你漂亮又聪明,应该利用自己的优势获取更优质的圈层。”
的确,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不用努力就可以获得更好的生活。
但她不愿意。
夜浓垂眸笑了笑:“可能是自己越来越安于现状了,感觉自己现阶段这种生活挺好的。”
“你这么说,”阮瑜伸手点在她鼻尖:“是因为你没机会接触更好的。”
她怎能没接触过。
正是因为接触了,才知道用自己双手获得的物质更踏实。
如果现在还有人像当初那样对她,她一定不会忍着眼泪,问一句:这是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