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
哪怕没开闹钟,舒馥第二天也醒的很早。
大概因为陈法和郑菲菲她们都入住了后面的旅店,她心里记挂着,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所以只睡了六个多小时就醒了。
落地窗外,一道闷雷滚过湖泊上方的天际,映亮了暗青色天空的一角,新一轮的大雨又开始了。
木筏已经回到了湖泊区域,此刻正漂流在山壁的附近。
时间还早,周围可见度太低,她一时也看不见姚若云的木筏漂在哪里,于是起床洗漱了下,打算趁着这会大雨还没转成暴雨雷暴,其他人也都没起来,先关掉防护罩,给后面旅店储些水。
防护罩关掉后,漂流岛屋当即被噼里啪啦的雨声包围,整个湖面看起来像起了大雾一样,全是蓬勃的水汽。她打开前门,光脚穿上拖鞋,站在屋檐下,望着清晨的大雨与湖面,舒展了一下手脚。
她很快在露营桌上摆出一碗热腾腾的泡泡小馄饨和一份鲜肉汤包,用一个舒适的姿势坐下,开始吃早餐。
姚若云在这时来了电话,听到舒馥声音轻快,便知道她已经醒了。
“学姐,你回来了没有?”她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能跟她一起去扎水县,所以高兴不起来。
“回来了,你的木筏在哪里?”
“在东北方向的岸边,就是省道的那个方向……”她说着,有些迟疑,似乎还有话想说,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怎么了?”舒馥一边问着,动作却很快,已经取出地图面板,调整木筏的方向,快速朝湖泊东北岸而去。
这个湖泊很大,木筏之前漂着的山壁附近和东北岸刚好处于湖泊的两头,也难怪姚若云没发现她已经回来了。舒馥把木筏的速度推到最快,漂流岛屋带着后面的旅店木筏在大雨倾盆的湖面上快速掠过,很快就越过了湖泊。
当姚若云带着内疚的心情准备坦白自己昨晚无意间掉马的事情时,舒馥的木筏已经冲破雨幕,到了近前。
正低头喝汤并因为骨汤鲜美而愉悦眯眼的舒馥下意识感觉有些不对,她缓缓抬眼,看向了前方湖岸。
大雨滂沱的湖岸边,并不只有姚若云一艘木筏,这一侧湖泊边的陆地地势稍高,那上面停驻着数量军用越野和装甲车,后面还有一排车,甚至还能看到坦克的影子。
十几二十辆军用车形成包围圈内,被人为拉出了一道大型的雨蓬,雨蓬深绿色,材质厚实,边角都被绳索牢固拽紧,固定在了车子形成“围墙”上。
雨蓬下摆着露营大长桌和椅子,看模样是个临时指挥中心。
好些全副武装围的战士原本正站在长桌旁开会和查看地形图,因为听到水浪的动静,他们此刻都纷纷回头,这些战士里不乏几个熟面孔。他们看见了一大一小两艘木筏,木筏上立着漂亮的原木小楼,最前面的屋檐下,还有个正在吃早餐的年轻女孩。
女孩长得很漂亮,穿着居家的长体恤和热裤,光着脚,翘着二郎腿,脚尖还挂着凉拖。
她头发有些散乱,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腿纤细雪白,整个人透着末世前的安逸与闲适,惊得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咳咳,是该继续看呢,还是该继续看呢?
那女孩似乎刚发现他们,脸上震愕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战士们顿时沸腾了,他们停留在这里,除了道路问题被阻外,都知道他们指挥官正在等人。
“难道等的人就是她?”
“咱指挥官传闻里的那个星星糖女孩?”
“是她吗?是不是?”
“难怪指挥官一个人的时候,总喜欢捏着那个玻璃糖罐看,我现在可以理解了……”
“就是啊,这女孩长这么好看,换谁长时间见不到不想啊……”
……
“学姐,是我的错,我掉马了,虽说现在我们也不在陆地生活,这也没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原本是有你自己的计划,那个——咦?你是不是已经过来了?”伴随着姚若云的诧异声,舒馥看到了从那排战士身后走出来的穿着野战服的男人。
对方身高腿长,手里还捏着一个金属小杯,和一旁的其他战士一样,同样眸光震惊的看着她。
“好了,不用说了,我已经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和对方交换了视线。
“嗷~那我退下了。”姚若云火速挂断了电话。
长桌另一边,不明所以的韩澜也挤开队友们的人墙走到了前面:“怎么了这是?突然一个个都不做事了,在这罚站呢——我去!这又什么时候出现的?明明刚才还没影子呢!”韩澜的声音在看到木筏屋檐下的人时高了三个倍数,顿时把此刻唯一认真研究地形图的刘爽也引了出来。
“鬼叫什么,你要不想在这开会就去阿文那里陪他修车去!在这叫——什么?”最后两个字,显然也是因为看到了舒馥,骤然变了语调,但很快,她又面露疑惑,“这木筏——好像不是那晚的……”而且奇怪的是,居然有点眼熟。
身旁的韩澜突然拍了下手,“前阵子,北地高原那个——叫什么什么迷你木筏来着?对了,神圣迷你小木筏!当时消息出现之后很快就没了,我那时还琢磨是哪个异能者来着,居然用这种方法把北地那边的人心都给收拢了,挺高明的……闹了半天,也是她啊……”
舒馥:……
隔了一段距离,韩澜最后这些话又是压低声音说的。
照理来说,她肯定是听不见的,可她就是能从对方的表情、动作甚至口型上猜到他在说什么。
她的心情其实没有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她当然很高兴能在这里重见他们,也很高兴看到成遇手脚俱全的活着,可这重逢的时机实在太不凑巧。
自从知道刘爽和韩澜觉醒之后,她就已经想好了下次见面时想说的话,虽说这些事情对方早已心里有数,但毕竟曾经遮遮掩掩过,所以还差一个坦白局。
这个坦白局,和刘爽韩澜是否愿意被她木筏拖挂无关,而是作为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朋友,她认为自己需要给对方的交待。
现在好了,她还什么都没说呢,掉马掉得这么彻底,看来以后也都不用再说了……
舒馥搁下电话站了起来,象征意义上理了理衣服,先冲着刘爽韩澜和战士里其他几个熟面孔摆手笑了笑:“我们可真有缘分,每次失联的时候总能这样遇见!”
她说着,视线转向成遇:“早啊——成遇!”
真挺早的,六点半都不到,她哪里会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高原腹地,会出现这么多的人……
成遇很快动了,他把手里的杯子塞给身边的人,迈开长腿,抿着唇大步朝她的木筏走来。
和上次在蔚县下雪时一样,那么大的雨,他却没顾得上穿雨具,从湖边高地到木筏的距离,不过三、四十米,几个呼吸的瞬间他就到了。
他迈上了她的木筏,在她站立的屋檐外停步,大雨落在他身上,已经完全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脸颊。
“你怎么总这样?”舒馥从屋檐下取过雨伞,朝前一步,替他和自己撑开挡雨,笑眯眯的抬头看着他:“糖吃完了吗?是不是早吃完了,这次可不能怪我,我联系你了,而且还联系了很多次,是你们失联。”
“还有最后一颗。”他低头定定看着她,那是他想留到和她见面那一天吃的。
“好吃吗?”
“好吃。”
舒馥看着对方落在自己脸上的沉而专注的目光:“这次有受伤吗?”
“都是小伤。”
“你看到我是不是不太高兴啊,怎么这个表情?”她说着,伸手摸上他眼角的疤痕,轻轻道,“好像瘦了……”
他长睫微颤,下一秒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我很高兴。”他说着,身体前倾,似乎很想要抱她,但又顾虑着什么,没有直接抱上去。
舒馥能看出他的克制,他在她面前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就像是生怕会弄伤她一样。她叹口气,把另一只手里握着的伞递到他面前:“拿着。”
成遇接过,还没等他开口,她已经再次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他,不是那种朋友之间久别重逢拍着后背的拥抱,而是踮起脚跟,勾住他脖颈,把脸颊贴靠上他耳际的那种拥抱。
“在这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她整个人都朝他贴了过去,如果这个时候她侧头,会看到他正在迅速变红的耳根。
“会弄湿你衣服。”他出声。
“没事,等会换一件,和你拥抱比较重要。”
他闻言,还是没控制住,一手握着伞替她挡住大雨,另一只手的手臂张开,紧紧揽住了怀里的人,她穿得太单薄了,薄薄的一层t恤和热裤,柔软的棉质布料,触手生温,干净绵软,是她腰身的触感。
一旁姚若云的木筏上,双层小楼的屋门早就开直了,姚若云靠在门内,脸上一开始的忐忑此刻都已经变成了姨母笑。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两人一起的时候,她脑子里总会掠过一大堆莫名且带感的画面,尤其在达日县附近的那一晚,在舒馥主动抱成遇之后。
不行!她得控制寄几,千万不能让学姐知道她脑子里的这些想法……
姚若云身后,隆生和许杰褚一左一右站在那里,也正在吃瓜。
许杰褚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不高兴:“那谁啊……怎么就抱上了……哎哟,抱那么紧,一看就不是好人……”
姚若云无语斜了他一眼,懒得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