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父子开始暗中博弈, 顾晓却没有着急。
许多事情是急不起来的,如今的海船其实不太适合跨越大洋,速度太慢, 抗风能力也不够,只在南海一带乃至沿着海岸线走没什么问题,但要是跨越大洋, 前往根本不接壤的其他大洲,风险就很大。
所以, 如今需要做的就是造出速度更快,安全性更高, 最好还能军民两用的船来。
顾晓这会儿只恨自己上辈子没多留心,别的不说, 玩几个大航海游戏,也能记得几样船的模样。
但是很可惜, 作为小城镇出身的孩子, 她小时候为了摆脱跟那些女同学一样的命运只能拼命读书,根本没机会接触电子游戏, 等到工作之后,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了,玩点休闲手游可以,像是这种需要花费更多精力的单机游戏,她是从来不玩的。
如今她也只是略微后悔了一下, 最终决定,还是相信古人的智慧。
其实想要沿着海岸线去北美也行,但是那得沿着北极圈那边, 从白令海峡走,但风险更大, 因为那边有许多冰山,别说是木船了,泰坦尼克号撞上了,不照样沉了!
所以,为了安全,还是得另辟航线。也就是如今六分仪牵星术之类的能够在大海中判定方向的技术已经被水手们掌握了,要不然的话,在没有卫星导航的情况,光知道大致的方向,就想要开辟出一条新的航线来,那就是真的只能碰运气。
顾晓私底下已经对下头人宣传了一波美洲。
如果说相当长一段时间,欧洲那边说中原是黄金之国的话,实际上,真正的黄金之国,还得说是南亚次大陆还有美洲那边,澳洲要不是大半地方都是沙漠,其实也能算,矿产实在是太丰富了。
所以,后世人家社会福利好是正常的,人口不多,光是卖矿的钱就足够养活国民了!
在顾晓的宣传中,西洋人开发了美洲也没多少年时间,就是一船船的金银往回运,如今那边还有许多未曾开发的金银矿,过去之后,就能淘金……
对于黄金的喜爱,几乎是刻在人基因里头的。他们原本跟着跑船,其实收益已经不菲,只是那些银子,哪有金灿灿的黄金更能激发人的野心?他们都琢磨着,真要是能到那边淘金,自己弄个千两黄金回来,便能衣锦还乡做一方地主,娇妻美妾,好好享受生活了,不比如今这般年年都要出海,往往一去就是半年,连家里都顾不上来得强!
因此,别说是水手,连造船的船工,一个个也是心旌动摇,满怀憧憬。造船的那些老师傅觉得自己扛不住这长途跋涉的苦,但是,自家还有儿孙呢,出去闯荡一下,不是坏事!
乃至浙东顾家那边,不少族人也有些兴奋。
大家都喜欢一夜暴富,细水长流的买卖可没那么刺激人。这些年,顾家开发鸡笼岛,也就是刚有了收益,不是种植粮食,而是种植甘蔗,直接榨糖。
糖这玩意,放在后世也是硬通货,如今更是如此,鸡笼岛那边气候很适合种植甘蔗,榨糖剩下的渣子还能造纸,甚至还有人拿来酿酒,虽然没有用甘蔗酿的酒好,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有劣酒喝就好,也不用多计较。
但是这个钱跟金矿相比,又是小钱了!大家听说西洋多年来从美洲掠夺了大量金银的时候,眼珠子都是红的。
如今,一个个都在摩拳擦掌,趁着那些西洋人还没去开发那边的金矿,先赶紧去占了地盘,淘了黄金之后运回来。
隆安侯夫妇这些日子可是收到不少顾氏族人的信,都有些心惊肉跳,要是那边没有金矿,那些受骗的族人会不会跑到京城把自个女儿给撕了啊!
隆安侯夫人急急忙忙找上门来,忧心忡忡地跟顾晓说了这事,顾晓却是处之泰然,那边本来就有金矿,要不然怎么会有什么旧金山呢?只要你肯吃苦,还有个阿拉斯加是个淘金的好地方呢!
当然,她没这么跟隆安侯夫人说,只是说道:“那边金矿肯定是有的,要不然,西洋人穷了那么多年,怎么就一窝蜂过去了?这送死的买卖有人做,赔钱的买卖没人做!西洋那边如今连南洋的生意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了,每年大把的金银拿出来采买咱们中原的丝绸瓷器,可见他们如今钱财来得容易。”
隆安侯夫人听得略定了定心,但还是有些发愁:“那边又不是遍地黄金,到时候有人发现了,有人没发现的!”
顾晓直接说道:“那也是命数!再说了,那边也不光是有金银,还有大片的良田呢!听说那里的土地都是黑色的,抓在手里都能攥出油来!这种土地,随便撒一把种子下去,都能丰收,这才是能传家的好东西!”
隆安侯夫人不明白什么叫做殖民,顾晓也不好跟她说未来开拓藩国之事,只能是以利诱之。
隆安侯夫人却是摇了摇头:“这赚钱传家,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民间有句话叫做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咱们什么都想在前头,但那什么美洲天高皇帝远的,你也管不了,到时候出几个败家子,再大的家业也撑不住!”
顾晓却是说道:“我做了我能做的,日后如何,是他们的造化!”
隆安侯夫人见女儿神情泰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是什么有野心的女人,对于目前的生活其实很满意,以前只是做点海贸生意,如今竟是类似于谋国了,这就让隆安侯夫人很是不安。
隆安侯夫人最后回去的时候,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隆安侯瞧见,不免问道:“怎么了?娘娘那边有什么不好?”
隆安侯夫人听了,难免带了点怨气,说道:“她哪里不好,过得自在着呢!就是过得太自在了,一心想着折腾!”
说着,就将顾晓那些话学给隆安侯听了。
隆安侯听了,却是哈哈大笑,捋了捋胡须,笑道:“好志气,比她两个哥哥强!她要是个儿子,那就好了!”
隆安侯夫人瞪大了眼睛:“她如今就这般了,若是个男子,还不上天了啊!”
隆安侯想了想,还是低声对自家夫人说道:“我之前听说了点风声,说是当今有意叫儿子到外藩建国……”
隆安侯夫人听得嘴都合不上了,差点没惊叫起来,好半天才也压低了声音说道:“莫不是娘娘从皇后那里听说了消息,想要给两个孩子打算?”
隆安侯听了,点了点头:“多半如此,嘿嘿,咱们顾家的外孙若是能海外建国,顾家跟着,才算是与国同休,世袭罔替了!”
隆安侯倒不是信得过女儿外孙的操守,实在是若真的出去,王府那边才多少人口,总不能将皇庄上的人都带出去,最后能够依靠的无非就是母族,妻族这样的外戚。
徒嘉钰和末儿都还没有娶妻,而且他们这样的身份,妻族估摸着也寻常,不比顾家家大业大,姻亲众多。自家出了大力,自然能占据更多的好处。
这般一想,隆安侯便有些着急,说道:“我去书房,给老家那边写几封信,问问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不管怎么说,到时候事情成了,总不能咱们自家人反而拖了后腿!”
隆安侯夫人其实还是觉得能在中原安享富贵最好,这出去个几十里,都有可能水土不服,何况是远赴海外呢!只是女儿有了想法,丈夫也是动了心思,她能说什么呢?
徒嘉钰不知道外祖父一家已经准备尽力帮助自己了,他听闻自己之前设计的海船已经正式下水,如今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南边看一下海船的情况,偏生宗室无诏不能离京,只得老老实实写信询问情况。
反倒是徒嘉珩,他所谓的愚钝,其实就是不太会变通,很多时候一根筋,不是什么机变之人,所以圣上和太上皇都担心他玩不过那些有一万个心眼子的臣子。但这样的人,只要有了一个目标,那么就会一门心思去做!
徒嘉珩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读书,他对书上的许多道理,其实是搞不明白的,主要是,许多书籍里头的道理,颇有些自相矛盾之处,便是通过注解,让这些道理看上去能逻辑自洽了,但对于徒嘉珩来说,却不是那样。因此,他在弘文馆读书的时候,成绩就非常平庸。
但如今,因为圣上故意放水,给他送来了大量关于美洲那边的描述和记载,虽说其实西洋那边如今也没开发多少地方,对于那里的全貌也不是很了解,但总归有个差不多的概念。
徒嘉珩已经在自己的寝殿中设置了一个沙盘,根据看到的那些笔记书籍上的记载,将沙盘堆成他认为的美洲形状,然后就开始琢磨,这么大的地盘,应该如何去征服,如何去统治。
圣上皇后知道了徒嘉珩的举动,其实内心都很高兴。皇后一直以为自家儿子性子其实有些软弱,如今一看,竟是不然,不免深感欣慰,当下,与娘家还有几个亲戚家里联系愈发频繁起来。
而圣上这会儿甚至有些懊悔,这儿子虽说不够机变,但有这样的心志毅力,其实也不是不能委以大任。
只是如今话已经出口,父子乃至夫妻之间的隔阂已经出现,便是真的封了徒嘉珩做太子,也难免互相猜忌,到时候父子相残,夫妻反目,岂不是更糟糕?
因着朝廷已经连续几十年都在驱逐传教士,那些西洋商人都只能在小范围之内活动,所以,朝廷对于西洋那边的了解,竟是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因此,即便圣上叫人极力搜集,最后关于美洲的资料也很少。
圣上并不想叫传教士再进来,一个想要让神权凌驾于军权之上的宗教,就不该存在。